她指向窗外,厲聲問道︰「你要冒這麼大的風雨出門?」
「你放心,我會很小心的,再說,現在風勢已經轉弱了,我想應該沒什麼同題。」
「沒問題?你沒听見廣播說阿里山公路因為山崩而交通中斷嗎?我希望你不要冒這個險。」她雙手插腰,擋在門口。
「我要走的那段路沒有山崩。」他走上前,按住她的肩膀。「絳雪,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的農場被摧毀。」
她倒抽一口氣,直直瞪著他。「那麼,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行!」他實在不能忍受懷有身孕的妻子在風雨中到農場堡作。
「除非我們兩個都待在家里,哪兒也不去。」她絲毫不肯妥協。
「不行就是不行!你不為自己想,也該為肚子里的孩子想,萬一你要是來個摔跤滑倒什麼意外的,要誰負責?」
「就是因為有了孩子,所以我會更加小心。」她堅定地說。
蒼輝明白以他有限的口才,肯定難以說服這個頑固的小女人。他索性沖上前一手抄進她的膝下,倏地抱起她。
「你干什麼?」她大嚷。
「要你這只小野貓停止吵鬧。」他不慌不忙地朝臥房走去。
「石蒼輝,你……你不要臉!又對我使用蠻力……用蠻力對付女人的男人,比豬狗還不如……」她一路叫囂著,不放棄任何一個破口大罵的機會。
他把她放在床上,「你最好乖乖待在這里。」他發出警告。
她狠狠瞪著他。
「我會盡快回來。」說完,他立即甩上門離去。
直到絳雪听見引擎發動的聲音,她才從床上跳下來。
「這個傻瓜!」她喃喃罵道。憑他一個人的力量怎麼應付得了這場暴風雨呢?
第八章
七十分鐘後,絳雪、方盟和方薇一起出現在蒼輝的農場上。
雨像關不緊的水龍頭,傾盆瀉落。
「雪姊,這烏七抹黑的,要從何找起啊?」方薇對著眼前一片漆黑夜色,茫然發問。
「我們兵分三路。」絳雪朝右一指。「方薇,你往休息室的方向找。」接著,她轉向方盟。「你對農場的地形比較熟悉,露天花田的部分就交給你了。」
「那你呢??方盟關心地問。
「我負責花棚那邊。對了,手電筒還帶著吧?」
「嗯。」
「OK,如果出了狀況,就把光線往天空掃射。」
「那我們就趕緊行動吧!」方盟說。
絳雪站在兩人中間,左右伸出手,拍兩人的肩膀,「大家小心!」
語結,三人同時往三個方向散去。
絳雪急得像勢鍋上的螞蟻,因為緊張過度而冒出的冷汗混著雨水一起滑過額際,雨水模糊了視線。
「蒼輝——蒼輝——」
她的聲音像是被吃進黑色雨幕里,逐漸消失不見。
「蒼輝——蒼……」
她又喊,第二聲未喊完,她已砰地一聲栽進泥濘里。她掙扎著爬起來,順手抹了抹臉上的污泥,還不忘罵一句︰「倒楣!」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見到了花棚。她加快腳步,不管淹過腳踝的濕泥,步伐艱難地移向花棚。
「啊!」
倏地,好尖叫出聲,看見十分尺外的一座花棚正往右傾倒。接著,她看見化棚下正彎腰穩住支架的一條黑色人影。這一次,她在還來得及發出尖叫之前,就已經拔腿飛奔出去。任憑飛泥濺滿她的雨衣。
她猛地沖到他面前,使盡全身力氣拉他往外沖。「快跑啊!花棚就要倒了!」她緊拉住他的手,邊跑邊喊。
砰——一
下一秒鐘,他們听見花棚倒地的巨大聲響。
腳步一踉蹌,兩人雙雙跌進泥地里。蒼輝順著砰聲的來源回頭,正巧看見傾倒的花棚——他不禁打了個寒顫,要是再遲個半秒鐘,他恐怕就再也見不到絳雪了。
他不禁伸出雙臂,緊緊把她圈入懷里。第一次,他如此強烈地感覺到他絕不能失去她。因為他們的生命已緊緊相互牽連。
她覺得腦部一陣暈眩,但仍偎在他的懷里,接著,她感覺到他因哭泣而微微顫抖的胸膛。
「蒼輝……」她低喃的語氣充滿關心。
他把臉深深埋進她的頸肩之間,「完了,農場完了……」聲音哽咽喑啞。
「天無絕人之路。」方才的暈眩正轉為陣陣劇痛,但她仍咬牙忍著。「蒼輝,我們一起努力。」說著,她拾起身邊的手電筒。朝天空一照。霎時,黃色的光束穿透蒙茫雨霧,在黑色的天空形成一道耀眼的光柱,像是他們不滅的希望。
不一會兒,方盟和方薇相繼趕到。
「你們夫妻果然有心電感應!」方盟用手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幾綹濕發沾在額前。「我不知道絳雪和你的磁場相近,一定會先找到你。」
蒼輝微微牽動嘴角,綻出一絲微笑。「謝謝你們。」
「哎呀,輝哥你都不知道雪姊當時差點把我們家的門都拆下來了呢!你瞧瞧她那股急勁,活像世界末日似的,拉了我和哥哥的手就往車上鎖,我們才知道你一個有跑到農場來了。」方薇蹲在他們身旁,滔滔不絕。
蒼輝低頭看著懷里的絳雪,眼神十分愧疚。「絳冒,我……」
「噓一」絳雪把食指擱在嘴唇中間,虛弱地說︰「不要說——」話未說完,她雙眼一閉,一松,昏過去了。
「絳雪!」蒼輝急忙喊道。
方薇連忙彎身前傾,把手掌貼上絳雪的額頭,「哇!好燙呀!」她驚呼。
蒼輝的心中頓時一片慌亂——絳雪有孕在身,身體根本不容出現半點差池;而另外兩座花棚的屋頂又被掀了一角,若不立即補修,那些珍貴的花種恐怕就要全毀了……但是,花沒了可以再種,絳雪的命卻只有一條。
倏地,他抱著絳雪站起來,轉向方盟,「我得送她去醫院。」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方盟,這農場——」
二十幾年的死黨,方盟怎麼不明白他的難處呢?只見方盟忙不迭地拍他的肩膀,體諒地說︰「你放心,農場的事就交給我和方薇吧!」
「對啦!雪姊的身體要緊,這里有我和老哥罩著,你甭擔心啦!」方薇搶白道,傾盆大雨中,她必須扯開喉嚨大聲說話,聲音才不會被吃進雨里。
「謝謝。」蒼輝既感激,又感動,但是絳雪的高燒提醒他必須立即切斷這場對話。「那這里就交給你們了,再見!」說完,他抱起她,迅速奔向路邊的發財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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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日清晨,絳雪在充滿陽光的病房里醒來時,看見一旁的蒼輝正坐在桌前,用手支著低垂的額頭,仿佛陷入苦思當中。
「蒼輝。」絳雪低喚,聲音因發過高燒而略顯沙啞。
「嗯?」他抬起頭,嘴角漾開一朵微笑。「醒啦?好點了沒?」
「好多了。」她點點頭,臉色已恢復紅潤。
他起身走到她身邊坐下,模了模她的額頭。「嗯,已經退燒了,我想待會兒醫生來巡過以後,就可以出院了。」
她的目光滑向自己的月復部,不安地問︰「我們的寶寶……」
「沒問題,醫生為你打過安胎針了。一切安全得很。」他撥開她額前的幾絲亂發,眼神卻微微露出一些焦躁不安訊息。
絳雪敏感地接收到那些訊息,「你在擔心農場的損失?」
他站起來望向窗外,下巴繃得老緊。「我剛剛和方盟通過電話了。」
「他怎麼說?」
他咬咬牙,說了下去。「救回的花,還不到總數的三分之一。」他輸了,多年的工作,只是空忙一場,而他的負債額將高到連銀行都不肯再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