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這麼逼我?」她抽噎著說。難道說她看不見就該由他這般欺負嗎?「我不要……依賴你,絕對不要!」她可以照顧自己,她不要他的同情和憐憫,更不希望奕將自己視為他的包袱!
她的話語讓他打從心底震撼。她說她不要依賴他?「為什麼?為什麼說不要依賴我?」她討厭他?憎惡他?無法忍受他待在她身邊?
「不要……我絕對不要依賴你!」湘織只是嚇壞似地,一徑地搖著頭哭喊。她不要依賴他,她不希望有一天奕會像丟棄小狽般地丟棄她……
他渾身一僵,眼神變得冷硬。「即使我留你一個人在家一整天也不要緊?」
「我會照顧我自己,我不需要依賴任何人,只求求你放開我,讓我一個人學著獨立……」她傷心地哭訴。
他再這麼時時照顧她,處處為她設想周到,只會讓她更加離不開他。而她,終究無法永遠這麼待在他身邊的,不是嗎?他已經有了俞晴,她不該繼續賴著奕……
心髒仿佛遭人以利刃無情地劃開,他的眼里寫著痛楚。他調適了下自己的呼吸,勉強以低沉的語調開口︰「這是你所希望的?」
湘織只能無助地點著頭。「我求你……」她還能有什麼選擇?不能愛他,只有要自己堅強起來,她不能連僅有的自尊都失去!
約莫半晌,湘織感覺到奕起身離開她。她跟著屈膝坐起,仍舊是不住地啜泣著。
「沒錯,我想起來了,我今天還得去片廠看俞晴。」季奕霆無情的聲音傳來,一字一句像是用刀刻在她心上般,痛楚撕扯著她的感官。「我想,你一個人能平安地上樓吧?」
奕要走了……這不是她所希望的嗎?但是,為什麼她的心卻那麼痛苦?
不要走!她想這麼說,但她的自尊卻不允許。
或許,她得承認,她很可能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愛上了奕,但,那又如何?奕不會,也不能有她這麼一個帶不出場的女友。奕身邊的女伴,該是和他一樣出色的俞晴,他們才是最登對的情侶,自己只會讓奕覺得難堪而已。
她不能自私地要他留下,他該是屬于俞晴的。
「對了。」他的聲音由門邊傳來,依然不帶有任何情感,冰冷地敲擊著她的心,「我說不準什麼時候回來,你大可不必等我,我有帶鑰匙。」他刻意地揚了揚手中的鑰匙串,讓它們相互撞擊發出聲響,仿佛像是在提醒著她︰你看不見,總該听得見!
大門猛烈的關上,發出震天聲響,也讓湘織應聲瑟縮。
他是故意的。他明知道她對任何細微的聲音都很敏感,卻仍制造出這麼大的聲音驚嚇她。
但是,他心中的罪惡感卻遠抵不過因她的背叛而使他受到的傷害。
他氣她的背叛,氣她的無助和縴弱;氣她的逞強,更氣她寧可冒著受傷的危險也不願讓他照顧她!
但既然這是她所希望的,他會離開。
只不過他的離開是為了讓她反省,讓她體認到︰只有他才是唯一可以幫助她的人;除了他,她誰也別想依賴!她一輩子也別想擺月兌他!
第七章
氣溫下降了!
湘織屈起雙膝,整個人緊縮著取暖。
是因為天黑的關系吧?她只能憑襲著感覺和臆測來猜想。
現在幾點了?奕離開多久了?而自己就像這樣坐在這兒一動也不動的又經過多久了?!很晚了吧?奕真的不回來嗎?
湘織沒有移動分毫,干澀的雙眼也不眨動一下,她甚至不敢大口呼吸,只因為她害怕自己的眼淚隨時會再度決堤。
她哭過。哭了好久。
但不論她的淚落得如何凶,這一次奕都沒有像從前般,因為她的哭泣而出現。
她這才終于深切地體認到︰奕真的走了!
他不再是她生命中的救世主,他不再像以前一樣傾听她的痛苦,他真的厭倦了照顧自己……一如她夢境中的畫面,他拋下她,只不過現實世界中的情節是由她提出要他離開的要求。
這……該怪她自己嗎?是她給了奕離開的藉口。
不,她並沒有做錯,奕早就厭倦了當她的保姆,所以,由她提出要他離開的要求總比日後被奕遺棄來得強。
那麼,該怪奕狠心留下她一人嗎?
不,她也做不到!她無法責怪奕任何事。奕離開是對的,畢竟他無法照顧自己一輩子,所以自己該學著獨立、學著別依賴奕。
奕會再回來的!畢竟這里是他和季伯伯的家。只要她堅強起來,只要她能照顧自己……甚至照顧奕,只要她永遠站在他身側,成為他惹人疼愛的堂妹……她相信,奕會再回來的。
而她,會一直守在這里等著他回家。
☆★☆
這是第幾間啤酒屋?
季奕霆數不清,也懶得去介意。
只要能提供他酒,他甚至不介意這里是哪里!
「對不起,先生,我們要打烊了。」酒保好意的提醒半伏在吧台邊的季奕霆,「先生,您不能再喝了……」
季奕霆恍若未聞地支起身,由皮夾中掏出兩張千元大鈔擱在吧台上,機械式地開口問道︰「附近有沒有開得比你們還要晚的地方?」這已經不知道是他一個晚上重復第幾次的問話了。
一家換過一家,喝了又再喝,季奕霆恨自己的意識並沒有被酒精給一點一滴地奪去,反而是讓她哭泣的身影愈來愈清晰地佔據心頭。
懊死的……她……
「很抱歉,敝店恐怕是營業得最晚的一家。」酒保歉笑道,「現在已經是早上七點了。」
什麼?早上七點?季奕霆試著消化酒保所傳遞來的訊息。
早上七點……這麼說,他已經離開家……他困難地在心里計算著。整整二十四個小時,他離開她整整一天了?
懊死!才不過一天?
為什麼他總覺得他已經離開她許久?
他是多麼想要回家看看她,但……該死的竟才過了一天?
她要自己離開的話語猶言在耳,他究竟該拿她怎麼辦?如果他就這麼回去,無疑是在向他宣告自己對她莫名的在意,而他甚至在前一天才因為俞晴的關系,讓她委身成為他的堂妹……不要說對她解釋了,就連他自己也弄不清他究竟是怎麼回事!
俞晴是他一直以來所追尋著的女性形象,而雲……
懊死的,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地在意她,甚至只想起她的名字都讓他的心一陣掀痛!
或許,他真該回去看看她……畢竟她看不見,而造成她如此的禍首就是他!
等等,他驀地瞪大雙眼。他……該不會是讓雲進駐他的心了吧?
「不……千萬不要……」季奕霆仿佛遭受到重大打擊般,嘴里反復喃喃著話語,輕晃著頭下了吧台。
「先生!」正在收拾著雜亂桌椅的酒保听見身後傳來一聲撞擊聲,立刻心驚地回過頭,看見的正好是季奕霆重心不穩地跌撞向吧台。
他毫不猶豫地快步走向倒臥在吧台邊的季奕霆。
「先生,你還好吧?」
酒保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季奕霆緩緩地睜開朦朧的雙眼。
他懶懶地環視昏暗的室內一圈,最後將目光聚焦在眼前一臉憂心的酒保上。
「呼!」酒保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氣。他剛才差點以為出人命了呢!「先生,看來您似乎喝大多,要不要我幫您聯絡您的家人或朋友?」
家人?朋友?季奕霆腦子里一陣暈眩。
「俞晴。」低沉的音調定定地道出這兩個字。
「俞晴?您要聯絡她?」酒保不確定地重復一次。
「俞晴。」他遲鈍地點了頭,「幫我找俞晴,我只要俞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