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今日,昭蝶起了個大早,準時赴約,人還未走近恬掬橋,遠遠便瞧見一道頎長的身影。
「隋欲,你瞧我這身打扮如何?」一見到他,昭蝶立刻三步並作兩步的迎上前去,向他展示一身的行頭。
不說沒人知道,這可是她師父憑著絕代第一神算的響亮名聲,才請動一位巧手裁縫連夜趕工做出來的呢!
她頭上戴的方巾、身上穿的袍衫,同一款式、同一布料,質料輕軟不說,還十分合身、剪裁得宜,連她自個兒瞧了都滿意極了。
「師父也說,我女扮男裝挺好看的呢!」
隋欲瞧她得意的模樣,立刻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會兒。
嗯,要是不說話,她確實像是個斯文秀氣的少年,可要是一說話,听聲音,傻子也知道是她個女的,遑論她臉上那自然流露的嬌態了。
「怎麼樣嘛?」見他只是打量著,卻沒說半句話,教她再怎麼率性,也不自覺臉紅了。「你不認同我的說法嗎?」
「倒不是,只是……」說到這兒,他才想起,船家已在前面等了,不能再閑聊下去。
「先上船再說吧!」
說完,隋欲轉身便走,昭蝶無奈的跺了跺腳,隨即跟了上去。
來到船邊,上了木船,昭蝶立刻躲進艙里坐著,外頭熱辣辣的陽光,可教人消受不起,隨後,隋欲也跟了進來,在她身旁坐下。
昭蝶待他坐定,立刻問道:「剛才,你要和我說什麼?」
「真的要我說?」
「嗯。」要是有什麼事情是她不能忍受的,那就是心中想知道什麼卻得不到答案。
隋欲卻道:「可是我忘了。」
不知為何,他就是喜歡看她露出微訝微愣的模樣,尤其,他更想知道在她表情豐富的容顏里,還會綻出怎樣的情緒反應?
丙然,昭蝶听了,水眸圓睜,立刻一臉懷疑的瞧著他。
「騙人,你怎麼可能忘了?才多久的時間?」
「你真的這麼好奇?」
「這不叫好奇。」
「哦?」這回換隋欲不解了。
昭蝶朝他輕吐靈舌,厚顏的道︰「我這叫不恥下問。」
「不恥下問?」意思是她比他高明?小妮子還真會拐彎損人。「你不恥下問,我可不是有問必答。」
隋欲環手胸前,擺出高姿態。
昭蝶見他執意賣關子,忍不住嬌嗔道:「不說就算了,我想,也一定不是什麼動听的話。」
「聰明,還真的不是。」
「你--」昭蝶橫了他一眼,尖聲抗議道:「人家這麼費心裝扮,你就沒一句好話嗎?」
「噓……」隋欲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道:「你想讓船家听見是不是?」
「听見就听見了。」此刻她心情不好,才管不了那麼多。
「你說過,不惹事生非,而且一路上都要听我的。」
「我……」昭蝶自覺理屈,悶哼了一聲沒答話。
「既然你同意要听我的,那麼現在我有個要求。」見她點了點頭,表示正在听,隋欲又道:「我要你從現在起,說話都得慢慢的、低低的,不許大聲,也不許張揚,明白嗎?」
昭蝶听了,神色怪異的瞅了他一眼,嘴角一揚,卻突然笑了。
「像……這……樣……嗎?隋……欲?」
「不用那麼慢。」隋欲橫了她一眼,簡直哭笑不得。
叫她說話慢一點,可不是要她說話像幽魂。
見他不滿意自己新的說話方式,昭蝶奸詐一笑,輕挪嬌軀,湊到他耳畔輕聲細語。
「那不然,這樣子說話,可以嗎?」雖然只是個咬耳朵的動作,可是由她來做,就是不一樣。
她無意挑逗的軟語呢喃,卻充滿了純真魅惑,她無關遐思的吹氣如蘭,卻撩撥了敏感膚觸,惹得毫不設防的隋欲意蕩神馳,一時間竟像木頭人不知如何反應。
懊死的!
隋欲在心中罵道,不解自己竟會因為昭蝶一個無心的動作而有了異常的情緒反應。
說不上喜歡,說不上討厭,但就是令他有些醉心,有些迷亂……
「隋欲,你怎麼了?」昭蝶瞧他表情陰晴不定的,忍不住要懷疑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
奇怪,她不過是和他鬧著玩,他怎麼又生氣了?
隋欲定了定心神,這才側過頭來看她,答非所問的道:「你知道我住哪兒?家里有什麼人?又是做什麼的嗎?」
「不知道。」昭蝶坦白的道,隨即又說,「可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
「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隋欲嗤笑一聲,一臉不以為然,「就憑你那點算命技巧?」
「你--」昭蝶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不禮貌的話來,氣得火冒三丈,「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我要你道歉!」
隋欲一听,頓時語塞。
是啊,他有什麼資格這樣批評她、這樣貶低她?只是剛剛,他就是控制不了突來的怒氣……或者說,來得莫名其妙的怒氣。
剎那間,兩人之間築起一道高牆,誰也沒有說話。
好半晌,隨著尷尬的氣氛淡去,隋欲突然放輕了語氣,道:「是我不對,我道歉。」
一下子對她人身攻擊,一下子又向她低聲賠罪,他到底是怎麼了?
昭蝶無奈輕嘆,「我不知道自己哪兒說錯了、做錯了,所以,你要是對我有什麼不滿意,盡避說,快別這樣折騰人了。」
她一向心直口快,當然也不喜歡別人有事瞞著她或故意讓她猜來猜去。
「你……」隋欲猶豫了一下,才不太自然的開口道︰「你知不知道,你方才那樣的動作……呃,是不可以隨便做的?」那是情投意合的戀人之間才會有的親密動作,這小妮子到底懂不懂?
要是她對別人也是這樣,那還得了!
昭蝶蹙起眉頭,疑惑的神情泄漏她真的不懂隋欲在說什麼。
「不過是咬耳朵嘛,有什麼大不了?」
「你……」隋欲停頓了一下,自覺沒辦法向她說清楚,索性口氣強硬的道:「反正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他突然明白,他之所以會生氣是因為無法忍受她對別的男人也這麼做的緣故。
「不行就不行嘛,那麼凶做什麼?」昭蝶莫名其妙的瞅著他,不能體會「咬耳朵」這件事的嚴重性。
反正,就讓他做一兩天的暴君吧!回程的時候,看她還听不听他的。
听見她親口答應,隋欲原先緊蹙的眉頭才舒展開來,轉移了話題,「對了,你對我不過一知半解,為何敢和我同行?」
她不怕上了賊船嗎?
「這個嘛!」昭蝶昂起下巴,自嘲道:「我『那點算命技巧』還算得出自己這幾天是萬事皆宜,諸事大吉,無災無難,無劫無厄。」
但現在……和他這個固執又不通情理的臭男人同行,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種災難?
「所以呢,別說是和你,就算是和什麼凶神惡煞同行,我也不怕。」
「真的這麼靈?」隋欲問道,語氣里已沒有方才的嘲諷意味,純粹好奇而已。
昭蝶一臉正經,帶點不悅的道:「你是不是絕代鎮的人呀,竟然問這種話?」說完,她鄭重聲明了一句,「听著,不許再懷疑我了!」
隋欲瞧著她鮮少出現的認真表情,深邃眸中泛了一抹笑意,好久好久,他給了她一個最動听的回答。
「這回,換我听你的話。」
****
昭蝶和隋欲坐船坐了將近一天,連午膳都是在船上草草用過,一直到夕陽西下,余暉輕灑,兩人才下了船,準備找間客棧投宿。
謗據船家的指示,上岸後先往左轉,走了一段路後會瞧見一間打鐵鋪,再往右轉,之後再走個一刻鐘的路程,便能瞧見一間客棧了。
兩人依言前往,果然在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後,來到了一家名喚「來饜」的客棧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