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露露,你好像很不開心?」露露輕緩的嗓音,听起來很舒服,與其他陪酒女人那種軟趴趴的嗲音大不相同。
「沒什麼。」邵文揚冷冷地回答,在兩人之間隔起一道牆。
露露若有所思地瞧他半晌,突地仰頭飲下杯中酒,淒楚一笑,「我大概能懂你的心情。」
邵文揚沒答腔,萍水相逢,他一向不做交淺言深的事。
「我曾經很愛很愛一個男人,縱使到現在,我還是愛他,縱使他為了錢把我賣到這里,我還是無法恨他,依然愛他。」露露的話,讓邵文揚的心狠狠一痛。
「你……」他看著眼眶含淚的她,半晌才道︰「太傻。」
「傻嗎?」她幽幽一笑,像朵帶淚的水蓮,「當你愛上一個人卻得不到回應時,就注定痴傻了。」
邵文揚啞然無言,錯愕地凝視著她,回過神後,他舉起又被斟滿的酒杯,「敬你偉大的愛情。」
露露深吸口氣,舉杯道︰「敬幸福的未來。」
「說得好。」邵文揚一飲而盡,又嗆了滿口辛辣。
「其實我第一次跟客人說這些。」露露有些羞澀地笑了笑,「希望你不會介意。」
他搖搖頭,「你來多久了?」
「半年。」露露環視一圈,對這樣的環境無法挑剔。
「想不想出去走走?」他突然覺得有點厭煩,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
「你是說……」露露驚喜地握緊酒杯,被帶出場的話,她可以賺得更多。
「別誤會,我只是想找個地方聊聊,我已經結婚了。」他抬出已婚的身份,不願讓她誤解。
「我懂。」她漾出開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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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倚在車旁,邵文揚仰視星空,等著露露出來。
「嗨。」
邵文揚回過神,視線一垂,瞬間僵住,「你……」
「認不出來嗎?」露露笑得靦腆。卸下濃妝的她扎起兩條辮子,看起來像個大學生般清純。
「你不適應濃妝。」他淡淡地下了結論。
「我也這麼覺得。」露露無奈地笑了笑,「只不過我沒有選擇。」這句話說得十分辛酸。
見她難過,他不再多說,「上車吧。」
「你是個好人。」
「你並不了解我。」他發動車子,如箭矢般向前駛去。
「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和其他人不一樣,和‘他’也不一樣。」露露垂下頭,右手指抓著發辮絞弄著。
「你太容易相信人,才會被騙。」他不得不這麼說。
「我知道。」她認命地點頭。
「沒想過離開嗎?」對露露,他難掩關心。不為什麼,只為她也是個痴情的女子,一個用情太深的人,總是讓人憐惜的,一如他對余曉非的情感……
轟!這個念頭讓邵文揚幾乎狠狠地踩下煞車。
他在想什麼?他對余曉非的感情怎會只是憐惜?!這是不可能的!他喜歡她、愛她,絕不是單純的憐惜啊!只是,他慌了,難道……難道他真的只是心疼余曉非對卓浩的痴情?
不……不是這樣的……
「你有听到嗎?」露露側首望著他,拍了拍他。
「什麼?」邵文揚下意識抹了抹額,指間的薄汗連他都感到心驚。
「你不是問我想過要離開嗎?我的回答是,我離不開。縱使知道他不是全心全意地愛我,但因為他曾經愛過我,在我心里,被愛過的記憶便足以支撐我一路走過來。」露露的年紀並不大,言語之間透出的那抹歷經人事的滄桑卻讓人感傷。
「好傻。」邵文揚蹙起了眉,「這世上怎麼那麼多傻子?明知付出的愛可能收不回來,卻還是心甘情願地去愛,即使傷痕累累也在所不惜。」
他想起余曉非的痴傻,想起自己曾有的執著,想起顧心元的深情……大家都是有情人,而有情人是否就注定要傷心?
「沒辦法。」露露按下車窗,任夜風吹散她的劉海,「人生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若沒有好好地愛過一場,豈不是白活了?」
「你覺得愛過一次之後,可不可能再愛一次?」他在乎過余曉非,沒把握可以再愛一次。
「當然可能。」露露的目光落在他略顯嚴肅的側臉,「如果有緣再遇上一個值得愛的對象,我相信絕對可以再愛一次的。」
「你倒是很樂觀。」他揚起唇角笑了。
「但是如果沒遇到,也許就會守著舊愛,一輩子都忘不掉了。」露露伸出手,撫上他的面頰。
邵文揚一愣,卻沒有避開。
「我可以喜歡你嗎?」她輕聲問道。
「是想借由我來忘記‘他’嗎?」
「不是,你是個好人,我不在意你有老婆,我想試著再愛一次。」她的指月復輕柔地摩挲著他的唇角。
「我不適合你。」他由衷地道︰「我的心很亂。曾經,我以為我很愛一個女人,看著她被情人傷透心,我只想好好地愛她、保護她,讓她不再流淚。我以為我是愛她的,但現在,我突然不確定了。
「不知為什麼,我現在一直想起我的妻子。她原本是我的哥兒們,我們很談得來,她是個很開朗、很灑月兌、很帥氣的女孩子,直到她愛上我,我才發現不論一個女孩子的個性有多麼男性化,她也會擁有一顆縴柔的心。
「只是,我突然搞不懂愛是什麼?我曾經以為的愛,又好像不是愛,那麼,我到底愛誰?我到底在乎誰?我不懂。」邵文揚頹然地緊抓著方向盤,將臉深深埋入。
一直沉默聆听的露露,驀地眼眶一酸,流下兩行清淚。
听到啜泣聲,他悚然抬頭,「你……」
「她們好幸福。」她快速地抹去淚水,「雖然你還搞不懂你的心意,但至少她們都很幸福,有你這樣的男人真誠地關心著她們,而我……我卻只能自欺欺人地抱著回憶,說服自己曾經被愛過就足夠了。」她說到傷心處,淚水又跌出眼眶,無論怎麼抹也無法抹盡。
「你是這樣想的嗎?」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當然。什麼‘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都是騙人的。那是得不到幸福的人用來自我安慰的,如果能夠選擇,我寧可要天長地久!」
露露說得淒楚,邵文揚听得心驚。他對待顧心元的方式,差勁得連他自己都無法接受。他只想到自己的心情,卻從未替顧心元著想過。
她是用怎樣的心情愛著他的?他突然感到心痛。她對他的痴傻,他怎麼能視而不見?
餅去,他的心全系在余曉非身上,無法接受顧心元的感情是理所當然的;而今,他已經分不清他在乎誰多些了。
事實上,以他腦海里出現的頻率來看,顧心元已讓他無法忽視了。
「露露,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慢慢地才發現自己喜歡上一個人?」他自認還算了解情愛這回事,卻還是想問上一問。
「你相信一見鐘情嗎?」露露突然問。
「相信。」他對余曉非的情感應該可以歸類為這一項。因為一見鐘情,再加上她對卓浩的痴,造成他對余曉非情根深種,固執地不願再多看別的女人一眼。
「那麼,你又相信日久生情嗎?」
他搖頭,「不太相信。」
「我也是。既然一開始就不愛,又怎麼會後來才愛呢?」露露蹙起了眉。
「也許……不是一開始就不愛,而是沒發現自己的心意呢?」當他問出了口,他的心也猛地一震。
不是一開始就不愛……他對顧心元就是這樣的嗎?仔細一想,他的確不排斥顧心元,否則不會將她視作哥兒們般地對待,只是他對余曉非太過在乎,讓他迷了心智,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