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沒錯,但祖先遺制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推翻的。」
「迂腐!好的制度當然要保留;不合理的,應該要大刀闊斧,以免沉痾難治。」她尖刻地說。最好廢除一夫多妻、販賣女奴,哼!制度都是男人玩的把戲,故意把女人貶得不值錢,好一逞婬欲。巽太子听了連連點頭,「公子不愧鶴鏡先生愛徒,立論獨到,又敢言,以後我要多向你請益天下事。」他一向求才若渴,喜納諫言,而風波臣有濟世之志,雄才偉略,又不媚於俗,是他心目中理想的謀臣。風波臣笑了笑,「就怕我的敢言,殿下不中听。」
「我能接受批評的。」他笑了笑。
「那以後我就言無不盡了。」
「官中美女如雲,公子若有中意的姑娘,可明說,我替你作主。」巽太子剌探道。這個巽太子可以改行去當媒人婆!為她牽線,會把人家小姐給害死——女人怎麼娶女人?亂點鴛鴦!風波臣靈機一動,「實不相瞞,家鄉有人在等我回去。」
「哦,那個幸運的姑娘,一定很特殊?」真的是他多心了嗎?風波臣不過是前胸長了兩團肉瘤?「她很美,才氣橫溢,真所謂鍾天地靈秀之氣,和她在一起,永遠不覺厭倦。」她笑吟吟地說。她說的姑娘是她的好友佟雪個。「風公子,好福氣,我開始羨慕你了。」巽太子皮笑肉不笑地說。一講到那姑娘,風波巨便一臉幸福的樣子,那表情不像偽裝出來的,他原先的臆測不禁有些動搖。「殿下,太子妃或許由不得你作主,但你還有三千粉黛可挑,燕瘦環肥、應有盡有,普天下的男人都巴不得做你。」她撇撇嘴,不以為然地說。「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但不知那一瓢飲何在?」巽太子幽幽地說。「看不出殿下還是個專情的人。」她訕笑道。哼!美色當前,就不相信他能坐懷不亂,肯定是惡虎撲羊。「公子不信?」巽太子挑眉問道。
「我信不信不重要,這事留給你心愛的女人去傷神。」風波臣伸出縴縴玉指,臨空遙點,「我們去那里吧。」
一行人來到蓮華閣。蓮華閣建在水中,周圍淨是荷葉蓮花,那條通往岸邊的小路完全被亭亭加蓋的蓮葉遮住。巽太子坐在紅欄上,「牡丹雖號稱國色天香,但哪里能比江上芙蓉風流瀟灑,面加芙蓉柳加眉,此話正可贈予公子。」風波臣反感的說︰「在下堂堂七尺之軀,怎可比作花?」
樹木似男子,花草似女子,她的高度不在一般男子之下,只不過骨架單薄了些,而且她的舉止、氣度完全仿照師父的灑月兌不羈,全馬蘭村的人,十幾年來沒人懷疑過她的性別,為何巽太子將她比作荷花?她不禁有些困惑。「公子的確風流瀟灑啊。」巽太子露齒一笑。
「殿下是笑我不像雄赳赳的男人。」女人扮男人,就是少了點男子氣概。「以男人的角度來說,你屬於書生型,這是女人最喜歡的一型喲。」他眨了眨眼。听說男人在一起的話題離不開女人、權勢,她可是見識到了。巽太子談到政洽方面最少,談女人,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可見他性好漁色。「可惜我名草有主,喜歡我的女人,只有傷心羅。」知道她是女人後,可能不只傷心,還傷肝、傷肺……傷腦筋!「大丈夫有三妻四妾也是很正常的,何必單守一枝花?」巽太子邊說邊偎近她,雙手放在她肩上。一個小小的測驗。風波臣打掉他的手,「講話就講話,不要動手動腳的。」
巽太子一雙明淨如秋水的眼楮,出神地望著風波臣,「這有什麼?男人講話就會這樣。」她的反應像女人。風波臣芳心一顫。他的眼神好清澈,好像會說話。
她別過臉,局促地說︰「我不喜歡跟人勾肩搭背的。」
「你的規矩還真不少。」巽太子假意埋怨道。只有女人,才會訂規矩。
巽太子有些怪怪的,但她也說不上來哪里怪,只覺他像有什麼企圖。
他們沿著漢白玉雕欄,順著曲折的虹橋往東。
進入慈寧花園,便見青石由牆角向外散開,奇形怪狀,有的倒地,有的直立,石色深青,頗具蒼勁深遠的意趣。穿過花壇,一聲聲男女對話從參天銀杏林傳了過來。
「小美人,不要跑。」
「求求你放過我……」
「抓到了,跑不掉了吧!來,讓我親親。」
「不要……」
風波臣怔怔地看著林中追逐的男女。那個頭戴紅頂花翎的男人好下流,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調戲官娥,還一副想要就地辦事的猴急樣。無恥!「皇弟!」巽太子怫然大喝。
那名宮娥拉拉衣領,梨花帶雨地告退;而那名皇子亳無愧色,大搖大擺地走過來。看來他應該是惡名昭彰的泓三皇子,胡姬生的。
風波臣別過臉,看這種人會污染她明亮的雙眸,不如看花草樹木來得好些。「大皇兄,什麼風把你吹來?」
「暴風。我問你,荷香的肚子是不是你搞大的?」
「是又怎樣?」他吊兒郎當地說。
「我警告過你,少打我宮里婢女的主意,既然生米煮成熟舨,你要給荷香一個交代。」巽太子咬牙切齒地說。三皇弟性好漁色,京城內外,不知毀了多少女孩的名節。「交代?不就打胎一途,再給她些錢,打發她走。」
風波臣听得肝火上升,沖日道︰「多行不義,必自斃。」
「敢咒本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來人哪!」泓三皇子高喊,立刻來了兩名身材魁梧的侍衛,一邊一個架住風波臣。「不得無澧!退下。」巽太子看著泓三皇子說︰「風公子是我請來的貴客。」「貴客也一樣,本皇子非得教訓教訓。」泓三皇子一個箭步上前,舉手就要摑風波臣一巴掌。風波臣一個閃身,泓三皇子重心不穩,登時跌個狗吃屎。
活該!她在心里暗罵。
巽太子拉起皇弟,「荷香肚子大得不能打胎,她雖出身卑微,好歹懷的是你的骨肉,也是皇孫,該給她個名分。」「我不要賤種的小孩,會污了皇室的血脈。」泓三皇子大聲咆哮。
不知誰才是賤種?「哼!」風波臣冷哼一聲。
巽太子和泓三皇子同時轉頭看向她,只見三皇子一臉要殺人的樣子;巽太子眼里流露出激賞;小安苦著一張臉,雙手合十地求她不要多話。風波臣一語不發,徑自走開。听不到,就不會生氣。
巽太子使個眼神,小安趕緊跟了上去。
在這個時代當女人真是可憐又可悲。風波臣滿心淒楚,緩緩地向北走,折而向東走進一所不知名的官殿。兩旁宮牆矗立,頭頂只露出窄窄一道天,重重殿闕,層層官院,仿佛陷沒在斑駁的漆牆內,只有飛檐上兩個欲飛的龍頭,求救似地浮出牆頭。她和小安的腳步聲在宮牆間空寂地回蕩著,直走到盡頭,也不曾見到一個人影。要不是現在是大白天,真會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風波臣推開門,木門發出「咿呀」一聲,她正想踏進去——「風……風公子,我們還是不要進去得好。」小安咽了咽口水。
「為什麼?」她回頭不解的問。
「里面……里面不乾淨。」小安囁囁地說,臉色非常難看。
「哦,是嗎?走,我最有冒險犯難的精神。」學了這麼多年的奇門遁甲,一直苦無實戰經驗,趁此機會她可以試試身手。她一腳才跨過門檻,小安便急忙拉住她的衣角,「不要啦,風公子,我不敢進去。」「那你待在外面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