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低頭默默掃地的康瀚本來沒在意,後來听出她話中有話,覺得自己好像被消遣了,下意識抬頭,看著她抱起地上的盆栽,仔細檢查。
「好可惜喔,摔破了。」
「只是盆子而已,等一下挪到你枯死的盆栽里就好了。你別踫,小心割傷。」
葉涪湘看著他伸手接過盆栽,再小心翼翼把盆栽移植到她的窗台上,從澆水、施肥,都滿有一套的,忍不住說︰「你有時候還滿紳士的嘛!」
「我本來就是這樣。」正在填土的康瀚微微轉頭看她,眯起眼楮道。
「那你中午掛我兩次電話,掛假的啊?」她不以為然地挑眉。
這倒是,他對人總是多禮而冷漠,唯獨無法漠視葉涪湘的挑釁,掛她電話這種行為,的確不像是個紳士會做的事情,不過,他原本猜測以她的個性一定會回撥,才這樣逗她的。
逗她?不,這個詞不是這樣用的。小貓、小狽,才是用來逗的。
「Gee,都快四點了,趕快動工。你清出牆壁旁邊那一塊,還有走道,我和家具行聯絡一下,他們最晚四點半可以送到。」
在仔細評估她的現況後,最後決定以緊急情況處理,先把她那堆雜七雜八的東西打包「藏起來」,等度過危機後再一一打算。所以,他透過熟悉的家具行調來幾個「很大、很大」的箱子,好讓她躲進……不,是讓她把東西收進去。
到了晚上,她的東西已經收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難以歸類的小東西還得整理,兩人的肚子此時也餓得咕咕響。
葉涪湘原本打算隨便叫個披薩外送就好了,沒想到他卻早一步開口了。
「你訂的那些東西能吃嗎?」
@#$……她在心里臭罵了他一頓。
「知道你不可靠,我已經訂好外燴了。」不顧她臭著一張臉,他逕自說著。
「你訂什麼外燴?」
「等一下,我到樓下拿。」
他的手機響起,只見他離開房間一會兒,當他再度回到她的狗窩,手上多了一瓶紅酒、兩個杯子,還有一個鋁制的紙盒,他光是站在門口,葉涪湘就聞到陣陣的食物飄香。
「快來幫我拿。」
「哇——有紅酒。」她當然是先接過酒瓶。
「辛勤工作後,總得好好享受一下,」他繼續指揮,「把中間那一塊清掉,箱子搬開,在地上鋪上桌巾。」
第3章(2)
兩人一陣忙碌後,康瀚總算將神秘飄香的鋁盒放在桌前。
葉涪湘把眼楮湊到前面,好奇的問︰「哇!你訂了什麼?」
「沒什麼,不過是兩道簡單的菜肴,」他熟練地將紙盒打開,再拿起刀叉幫她分菜,「迷迭羊肋排跟番茄焗海鮮,這瓶是95年的紅酒,你聞聞——」
「哇!」不懂門道的葉涪湘把鼻子湊上前去湊湊熱鬧,「嗯……其實我不懂品酒,可是,我聞得出來它很香。」
人家外送是叫披薩或麥當勞,他卻是歐式外燴?真是太屌啦!
兩人就這樣坐在他們整理出來的客廳地板上享用晚餐,雖然晚餐精致,但他們倆非常隨意的席地而坐——實在是因為周遭亂得沒有多余空間。
雖然知道康瀚有潔癖,而且還以優雅聞名,但偶爾葉涪湘還是會惡習難改地用腳去戳戳他、踹踹他,一旦看見康瀚的表情瀕臨爆炸邊緣,她又會馬上變身成可憐小貓咪,當場賠不是。
「對不起,小的腳殘、小的腳賤,不該冒犯大人,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的計較……」
葉涪湘就是這樣,老是用這招,身為紳士的他,本來就不該隨便發脾氣,何況人家都道歉了,他要是再斤斤計較,未免顯得太小家子氣。
他自認倒楣,模模鼻子喝起紅酒來。
看見他似乎消火了,葉涪湘有點訝異他怎麼那麼好說話,看來她還沒踩到他的底線。
「原諒我了?」
他依舊默默喝酒不講話。
「還在生氣喔?」她明知故問,「不講話表示還在生氣喔!如果還不原諒我……那……我也給你踹一下。」明知道他不會動腳,可是,她就是想知道他的底線在哪里。
「葉涪湘——」
「哇!救人啊!」葉涪湘見到他一站起來,馬上像縮頭烏龜一樣,一溜煙鑽到沙發旁邊,離他遠遠的,只剩下一雙眼楮盯著他。
康瀚從沒想過自己會那麼容易被人逗笑,但看到葉涪湘的滑稽與俏皮,他臉上突然抽搐一下,接著,他便古怪地坐回去,把臉轉開,獨自喝著紅酒。
居然沒追來?葉涪湘默默坐回位子上,但離他遠一點,她將自己縮到單人沙發旁。
「我們還要收多久才能收完?」
「要做最後收尾了,應該不用兩個鐘頭。」
葉涪湘掐指一算,再戳戳他的手臂,「那你還叫我下午請假回家打掃,這樣根本不用六個小時嘛,你的公式根本一點也不準。」
康瀚先生大大方方挑眉回嗆,「我不這樣說,你會怕嗎?」
「好……算你狠。」
「你要是真的下班才開始整理,包準你忙到十二點還沒辦法睡。現在,你九點前可以結束這一切,晚上好好睡一覺,明天和你媽見面,才不會失禮。」
這倒是。
「再多喝一點嘛!」知道可以提早收工,心情大好的她繼續勸酒。
「不了,我的酒量不好,三杯就夠了。」
三杯?她因工作需要,時常得跟客戶拼酒,三杯,只能用來開場,而且還不是紅酒,是三杯紹興。
「嘻嘻,你酒量不好,怎麼跟客戶談生意?」
「我們客戶很少拼酒的。買房子是大事,拼得醉醺醺的,怎麼下判斷?」
「對喔!我都差點忘記,你的客戶群跟我們的不一樣。」
兩人突然陷入一陣沉默,因為他們一時間都忘了之前的恩恩怨怨。
他應該是她最討厭的人,而她,應該也是他的宿敵,三不五時對嗆一下是家常便飯——現在雖然也是這樣,不過,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上次那間竹林大廈B棟4F,你後來怎麼處理?」她印象中,「尚未銷售」的照片好像沒有貼在這個月的布告欄上,看來他已經找到買家了。
「我自己買下來了。」
咦?他自己把凶宅買下來干麼?就算是為了業績,也不用這樣吧!
「那里靠近學校,而且附近有個教會,傳教士有時候會需要房子,拿來租人很劃算。」
「你、你整理過了?」
「當然,」他斜睨她一眼,「絕對比你家干淨一百倍。」
「不是那個整理,」她翻了一下白眼,「要請師公、師父去‘清理’一下啊!」一家三口滅門血案耶!這家伙,居然想租給外國人!
「他們都是摩門教傳教士,如果需要處理,他們自己就能處理了。」
嗯……也是喔,傳教士的角色相當于台灣傳統信仰里的師公,好像也沒什麼不能處理的。
不過,如果好兄弟不相信摩門教怎麼辦?
「空間錯置。」
「Pardon?」一時間他反應不過來,便問起。
她很認真的說︰「你要摩門教徒來‘淨化’台灣好兄弟,就像拿黑狗血潑吸血鬼,拿十字架擋僵尸。如果不靈怎麼辦?而且,如果好兄弟信的是回教阿拉,哇!那摩門教徒再住進去,基督教對上回教,看來又有一場硬仗要打了。」
看她一臉認真的講解,康瀚突然覺得很想笑……
「你在笑什麼?」他笑了?超邪門的。
「與其擔心好兄弟跟摩門教徒的‘空間錯置’,倒不如好好擔心一下自己住家的‘空間錯置’吧!」他指向四周,「我剛進來以為自己走進神壇,放了一堆符咒的,嚇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