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是我?」即使不滿,她仍理智的淡問。
「你剛剛自我介紹時,不是說有任何事都能找你幫忙嗎?」
那是客套話,他听不出來嗎?自我介紹時大部分主管都會這樣講好不好?為什麼偏偏是她?
「我是主管,我有挑人的權力。」他理所當然地再說。
好吧!夏仲音勉為其難地拿起名單看了一下,「光是總公司上下加起來的員工就有兩、三百人,你確定要一次全講完?」
「我一般的本事不多,也不過就兩三樣,其中一樣就是『過目不忘』,我看過的人,只要一眼,就不會忘記。」
真的假的?她半信半疑地盯著他看。
他又笑著問她,「所以,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我應該記得你嗎?她原本想這樣回答,可又覺得這種對話太過曖昧,一想到外頭那群虎視眈眈的女同事,她還是和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不記得。」
喔,瞬間秒殺!他騷包地揪著心裝作受傷樣,最後搭著她的肩,沒多說什麼。
她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像他這種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風雲人物,光看剛剛女同事看見他就像饑餓的狼群看見肥滋滋的肉塊般,嚴肅的她,入不了他的眼。
「我以為——」她放下手上名單,「你找我進辦公室,是要教訓我的脾氣。」
「很多主管要你改嗎?」他反問。
「不少。」
「你在所有主任中,是唯一的女性,年紀輕輕就坐上這個位子,企畫部又是本公司職員最多的部門,一下要管七十幾個人,你不扮黑臉,誰扮?」
他一語道破她的難處及行事風格的原因,夏仲音在佩服之余,臉上的表情也不再這麼僵硬。
「對了,就是這樣,別太緊繃,放輕松點。」她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柔和了不少,嘴角還掛著一絲笑意,比較像他那天遇到的她。
听見他的話,夏仲音原本又想繃緊神經,可面對他那張牲畜無害的笑臉時,她真的嚴肅不起來。
「現在在上班,我不會太放松。」
「這樣……那讓我們來想個辦法,既然主管中必須有人得扮黑臉,那我們交換好了,以後我扮黑臉,你扮白臉。」
看著他那張白淨無殺傷力的斯文臉蛋,突然認真地裝起凶樣,夏仲音一時難以適應,噗哧一聲笑出來。
她笑起來的時候,頰邊有兩個可愛的小酒窩,為她原本就清艷的臉蛋多添了幾分可愛;和前些日子遇到的她不同,雖然嚴肅、充滿防備,卻多了幾分生氣,他忍不住看呆了——
「你扮黑臉不適合,真的。」她繼續笑說,沒發現自己竟對他毫無防備。
「你怎麼知道?要不來換換看?」
「你都是這麼死纏爛打嗎?」
「我的本事不多,也不過就兩三樣,其中一樣就是死纏爛打。」
「你——」
叩叩。
她原本還想多說什麼,卻被敲門聲打斷,立刻換成上嚴肅又難以親近的臉色。「請進。」
「主任,我阿凱。」
他在外面听說了剛剛發生的事,以為副總在里頭教訓主任,等一下變形金剛的臉一定超臭。在敲門前,他還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沒想到一進辦公室,除了主任那第一千零一張臉沒變之外,坐在一旁的副總倒是笑得開心,像是剛剛看了什麼現場實況變身秀似的。
「這是剛剛經理找的東西。」
「好,」她收下,阿凱準備離開前,紀諾熙向她使了眼色,她原本皺眉抗拒,但拗不過他——誰教人家是副總,而她只是小小主任。「阿凱,等一下。」
啥?風暴要開始了嗎?脖子一縮,他轉頭準備接受她的教訓。
「這個,」她指指資料袋,「謝謝。」
「噢——不、不客氣。」變形金剛今天吃錯什麼藥啦,居然向他道謝?阿凱嚇得轉身就跑,連忙關上門,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你看你,平常做人多失敗。」
不甘心被調侃,夏仲音還以顏色,「你自以為很了解我?」
「你的行為模式不難猜。」
「你是說我膚淺得沒深度?」
「如果我說,我以前也跟你一樣,是扮黑臉的角色,你信不信?」
「不信。」這張白淨臉蛋只要笑,全公司至少會有一大半的女人會拜倒在他的四角褲下。
他笑笑沒反駁,反而收起名單,準備離開——
「你不是要——」我幫忙嗎?
「這是我額外派給你的工作,不能影響你原本的工作進度。」他看了下手表。「六點半下班來找我,你想吃什麼?叫外賣來一起吃?」
夏仲音一愣,如果不是他表現得極其自然,她真的會以為他在追她。
她從小就是個認真的學生,跟江清陽交往也是大學時代的事,和異往經驗十分貧乏的她,實在無從判斷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都可以……」她突然想到什麼,「額外的工作,就算是短期,也算獎金?」
「當然。」臨走前,他留下一句,「你笑起來,好看多了。」
第三章
「真的假的?你找到那天那個小紅帽了?」
「她就在我公司上班。」
「有沒有那麼巧!」阿Don大叫,「她認出來是你?」
阿Don是紀氏廣告部門簽約的化妝師,听說今天是紀副總回國後第一次和公司同事見面,身為好朋友兼合作夥伴,他當然得過來看看他。
「怎麼可能?」紀諾熙白他一眼。「反倒是她,化了妝,和那天晚上完全不一樣,若不是听到她的名字,我還真沒把握認得出來。」
他哈哈大笑,「听起來小紅帽化妝比不化妝還慘。」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她的轉變太大,我一時不習慣。」一下子在他面前哭得像淚人兒,一下子在他面前是個嚴格的部門主管,私底下部屬管她叫做變形金剛。
「女人就是這樣,換心情像在抽面紙似的,快得很。」阿Don坐到他旁邊,用手指勾勾好友下巴。「女人麻煩死了,還是男人好,對不對?」
紀諾熙眯起兩道銳目瞪他,「滾!」
若不是從小習慣他的毛手毛腳,他現在很可能一腳將他踢到太平洋。
「不懂情趣的男人。」阿Don沒好氣的離開他,坐到一旁,隨口問︰「公司的事查得怎樣?」
一談到公事,他收起輕松閑適的模樣,眉頭緊皺,眼神專注。「確定有內賊,而且職位還不小,大到能夠把客戶資料帶出去,這樣的人全公司上下沒幾個。」
「你有底了嗎?」
「還在觀察。」
「外應是誰?」
「據我這幾天的觀察,不是『夏門』就是『Color』。」
「夏門?」一听見這個名字,阿口呂痛苦地倒坐在沙發上。「不是我愛抱怨,你知道夏門那個專屬的模特兒嗎?X的,有夠難搞!我在彩妝界打滾快十年,沒見過那麼刁蠻的女人!
「遲到要大牌是家常便飯,廣告商和導演談好的內容,都能被她一句話全部改掉,而且還把我旗下好幾個助理整得不成人樣!她全身上下都作假的也就算了,偏偏她的審美觀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老是把自己弄得像火雞一樣,能看嗎?拜托,我才是美術總監耶!她登台後掛的是我的名字,害我被好幾個同行笑!
「更夸張的是,那個女的最近居然要結婚了!我們都在猜,那男的八成是為了她家的財產才跟她在一起,不然天底下哪有男人受得了她啊!」
看似漫不經心听著他的抱怨,紀諾熙忽然問︰「夏門讓她這樣胡搞?」
「夏門的老板就是她老爸!你不在台灣不曉得,前兩年仗著一支礦泉水的廣告爆紅了一陣子,可脾氣壞得很咧!」阿Don翻了翻雜志,指給他看。「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