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長廊的終點時,範遲荷伸手觸模著牆上的壁畫,畫上女孩的眼楮是特別的藍色,她知道這就是雲居的唯一出入口,不過她遲遲沒有按下按鈕,反而對著畫像中的女孩發呆。
突然牆壁往右開啟,門的那端是看到她臉色立即變差的單夙楓。
「你在這里做什麼?」他捉住她的手快速的往她房間移動,緊繃的心弦似乎在看到她站在門邊時斷裂了。
老天!她還是找到離開雲居的出口了,如果他不是正好回來……
他很清楚櫻盟的人聰明絕頂,而她卻是他的擔憂,害怕哪天他回到雲居時,她已經悄悄的離開了。
他相信她絕對有那個能力,即使她沒辦法,神通廣大的櫻盟只要得知她沒死,也一定會派人來救她,他根本沒有辦法阻止。
在闔上房門後,單夙楓從範遲荷的背後緊緊的擁住,聲音里帶著些害怕,對她的在乎沒有絲毫掩飾。
「別離開這里,就算是為了我。」
老天!頭一回他想真正擁有、疼惜一個女人,他卻時常在擔心她有天會突然消失,恨不得將她永遠囚禁在雲居里,讓她只為他一個人而活,雖然這對她而言非常殘酷,可是他又放不下手讓她離開這里。
範遲荷靜靜地讓他擁著,心頭的澎湃並不亞于他,她不懂為什麼他會對一個陌生的女人那麼執著,而且還是一個不肯對他言語的女人。
櫻盟的成員都各有自己的辛酸故事,即使她和姐姐曾經有過幾年的正常家庭生活,到最後她們還是落了個孤苦無依,父親因為得罪有美國國會議員撐腰的商界大老,以致家中的人全被殺死。
若不是她們正好被送去上舞蹈課,而佣人的一對女兒替代了她們死亡,她們也早死在仇家的追殺下了。
學習生存與避免死亡是她們活著的唯一目的,而依賴是從唐畢馨的出現開始,她是他們這群人生存的標的,但是現在……
她伸出手輕輕的踫觸單夙楓環抱她的手,那雙手是不同于尚家兄弟的溫暖,而且似乎也不同于唐畢馨的,不過他讓她萌生了想依賴的感覺,而且不由自主的想將他的手緊握著,頭一次在心中承認自己喜歡有依靠的感覺。
「我……沒……」
她一開口,兩個人都愣了下,範遲荷也不相信自己竟然會想要辯解,原來她真的不想離開,即使被禁錮在這個空間里。
單夙楓欣慰的笑了並將她擁得更緊,因為他懂她想說的話,也感受到她原本僵硬的身于漸漸放松,他在她的耳畔輕語著。
「我懂。」
範遲荷為他所說的話輕輕地蹙眉,她不知道他懂了什麼,也不相信他真的懂得她的思考,不過沒多久之後她就莫可奈何的笑了,因為他環抱她的方式就像怕失去心愛玩具的孩子,他的擁抱和尚家兄弟的不一樣,並不只有親人般的溫暖——
親人?她又因自己的想法一愣,遲遲不敢分析他在她心中的定位。
他拉著她的手走到窗前環視著利雅特的風光,手指著數百公尺外的小山丘,在她耳邊道︰「等到我把黑海的事情都解決之後,我們到那邊的綠洲去,這樣一來你就可以自由的在沙烏地阿拉伯出入,我也不必再擔心黑海的人會對你怎麼樣。」
範遲荷以懷疑的眼神看著他,不明白他所謂的解決是什麼。
單夙楓了解的笑道︰「怎麼解決,你就不用管,只能告訴你,我原本就不打算留在黑海,綠洲的那一端才是我的世界。」
讓父親召回黑海的唯一好處應該就是遇見她了,不然在黑海原死亡的當天他就會離開黑海,怎麼可能再留在黑海為黑海原處理大小事務?
範遲荷掙開他的環抱不解的看著他。對這個男人真的不懂,她原本以為他只是黑海原的私生子,即使黑海原找他回來也不會影響她的任務,卻沒想到他現在會是黑海的最高決策者。
她深深的嘆了口氣,轉頭不再看他。尚似雨所說的「該是她的」就是這種下場嗎?
她的生與死操縱在另一個男人的手上。
「怎麼了?」單夙楓看著她的側臉,原以為她會再和他講講話的,但她卻輕蹙眉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範遲荷搖搖頭掙開了他緊握的手,倚靠在窗旁思考著。
綠洲的那端或許又是另一個和她不相容的世界,她不知道也不懂得面前這個男人,更不知道在未來的日子里能不能容得下彼此。
突然間,她看見了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不由自主的伸手模模剛剛生長出來的毛發,那種粗刺的感覺讓她笑了笑。
她發現玻璃中反射的自己就像小刺蝟一樣,更像沒有剃度干淨的小尼姑。
單夙楓也知道了她的不自在,一雙手覆上她的頭皮問道︰「明天我要人替你送頂假發過來,好不好?」
「不……」範遲荷反射性的轉身拒絕他,讓他不悅的蹙起眉。
她感受到他潛藏的怒意之後,緩慢將彼此的距離拉開。她向來不喜歡一些人造的非生活必需品,她連所謂的化妝保養品都沒有在用,可對他的怒氣她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根本無法開口解釋。
「別怕我!」
單夙楓一把捉住她的手臂,不願意與她疏離,這個動作讓範遲荷蹙起了柳眉。
她不怕他啊!
她抬高手環住了他的肩,借著行動告訴他她並不害怕,卻似乎在無形中感受到他害怕孤獨的情緒,那是一種和她相同的浮動,令她不由自主的將他擁緊。兩個同樣害怕孤獨的人湊在一起會是個怎樣的結果?
她也在害怕他只是不擇手段的想留下一個人在身邊陪著,而且不管身邊的人是誰,就如同她曾經因為害怕孤獨的滋味,有段日子都是黏著姐姐不肯放手,直到姐姐的一句「我們不可能永遠在一起」,她才漸漸的放開姐姐的手。
「怕?」她很想問他眼里的孤獨害怕的是什麼。
單夙楓卻在接收到她詢問的目光後,突然間掙開她的環抱,狼狽的看了她一眼之後倉促的離去,留下一臉茫然的她,手甚至不知往哪兒擺。
一點一點的刺痛感漸漸麻痹著範遲荷的心,不懂他那狼狽的神情,更不懂在讀透他的心思之後換來的卻是他倉促的離去。
她只是想試著了解他啊!如果這是想了解的代價,那她怎麼負擔得起呢?
看著打開又關上的大門,她真的無語了。
午夜時分,範遲荷讓突然傳來的開門聲驚醒,雖然對方刻意壓低了音量,受過訓練的她還是反射性的立即清醒,看著對方如同貓般無聲無息的漸漸接近她的床鋪,在來人靠近之後,一種她熟悉的氣息讓她知道他是單夙楓。
他坐在床邊看著她假寐的容顏,也知道在他開門時她就立即清醒,幾個月下來隔離的生活並沒有降低她的反應力與防衛力。
「我知道你醒了。」單夙楓壓低了音量,語氣中有難掩的可憐。
他知道白天的離去傷了她,也知道現在來找她根本沒有面子可言,可是他就是不知不覺的往這里來了,現在的他心中有種強烈的空虛感,讓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調適,而她是唯一看見他眼里孤獨的人,他還是厚著臉皮來了。範遲荷因為他這番話而睜眼看他,黑暗中見到的眸子就如同他的聲音一樣也帶著可憐,這讓她沒來由的心軟,更讓她無奈的嘆息。
為什麼嘆息?自己很清楚,因為她無法拒絕面前的男人。
他眼中想傳達的話語她實在無法當作沒看見,她清楚的知道孤獨的滋味,要她拒絕一個她已經知道被孤獨情緒纏身的人,她真的狠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