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遙遠飄忽的目光,出現了悲哀和譏諷共存的目光,「他吩咐助產婆殺了瓖瓖,就在你生下來不到一刻鐘。他的目的是要讓神藥全部經由臍帶流注到你身上,一絲都不浪費。」她顧不得歐陽瓖越听越驚慌、越變越難看的臉色,逕自說著︰「只是,他沒有想到,他犧牲了這麼多神藥,犧牲了老婆,換來的竟然是一個女嬰。」
「不!爹不會……我是說,怎麼可能?一個人會殺了自己的妻子,就為了……為了……我的天!是因為我……因為我,娘才會……」歐陽瓖已經克制不住,她邊搖頭邊退後,淚水從大眼里氾濫而出。
「不!不是你。這全都是你爹的錯,你還是搞不懂嗎?」歐陽荒蘭拉住她的手,想要制止她內心那種將母親的死歸諸自己的想法。
歐陽荒蘭繼續說︰「今天他要你回去,為的是什麼我還不清楚。可是,一個可以為了要自己的孩子當上武林盟主,連妻子都肯犧牲的人,我敢說,他絕不會是因為想要見他多年未見的女兒。」
「我不相信爹會是這樣……我是說,怎麼……他要我回去難道是想害我?」
「你是他的女兒,如果今天我不對你說出那段過去的話,你對他是不可能有任何防備的心,再加上你現在身懷絕世武功,有近乎一甲子以上的功力,沒錯!這正是我擔心的,他為了你身上的功力,可能會有加害你之心。」
「但是重霸神功不只是我在練,歐陽家的每一個人不是都可以……」
「你練的不只是歐陽家的重霸神功。」
「什麼?」歐陽瓖的眼楮睜得更大了,她猛搖頭。今天是什麼日子?她本來以為只要承受分離的苦痛,和不被諒解的離去。但現在,她非但听到她母親的死,是為她的父親所害的,還听到自己二十年來苦練的神功,竟然不是自己以為的重霸神功。
「你母親本身雖然沒有武功,但是,她娘家卻是出自武林里最詭異的天山雪蜂派,這一點,是在她發現你父親想殺了她,在臨盆前偷偷告訴我的,她要求我保護她的孩子,還給了我雪蜂派的雪冥神功秘笈。說來奇怪,她似乎早就知道你會是個女孩,而且……」她痛苦的陳述中,出現了一絲笑意,「還會是個絕世大美女。」
「姑姑!」
「好好!我不開玩笑就是了,瓖兒,」歐陽荒蘭臉上的回憶神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和嚴肅的神情。「你已經是個二十二歲的大人了,又同時練了重霸神功與雪冥神功,我知道你不但能保護自己,也聰明到會應付各種人,但是,如果你面對你的父親,我伯你還不能保護自己。」
「是嗎?」歐陽瓖的臉上,此刻已恢復了平靜,眼里也流露出了她一貫的淡然和自信神色。
她不否認,過去二十年來,父親在她心里的好印象,已經因為今日這一段讓人震驚不已的過去而消失,她知道她無法為自己的母親,甚至為了躲開逼嫁而自毀容貌的姑姑報仇,但是,她至少清楚了該怎麼應付她父親,這個可能成為自己敵人的人。
歐陽荒蘭看著她眼里的變化,先是點點頭,後又跟著搖搖頭。
「是啊!雖然我還是不希望你回那個家去,但是……唉!」她又嘆了一口氣。「有些事,畢竟要自己親眼見到了才會相信。其實,我又何嘗不希望你爹爹變好呢?罷了!走吧,你快點動身好了,小霸他們應該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姑姑,你願意讓我回去了?」
「我怎麼攔得了你?」歐陽荒蘭的臉上,出現了一種無奈卻又夾雜著驕傲的神情,「如果你今天正式踏入武林的話,憑你的武功和美貌,想必會引起舉世震驚,但是,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
「什麼事?」
「我希望你不要讓人迷失在你的美麗中,紅顏即是禍水,唉!凡是,麻煩和危險的事,能避則避吧!可以的話,先探探歐陽府里的消息,切記,不要貿貿然然的沖回家。知道嗎?」
「嗯!我向你保證,這里,」歐陽瓖環顧了破舊的小木屋四周,她的眼里流露出不舍,「才是我的家,我只是回去看看,看過後,我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歸來。」
「嗯!」歐陽荒蘭欣慰的笑了笑,她替歐陽瓖理了理身上那套--從十六歲起,就僅有的一套男用長衫,「這衣服都泛白了,到了鎮上,記得給自己添套新衣。」
「好!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的,姑姑一個人在這兒可千萬要保重。」
「我知道,你也千萬要記得……」
「嗯?」
「如果被你爹爹逼嫁時,可別笨得跟我一樣,自毀容貌。你的美麗在以前或許是一種危險,但是,加上你現在的武功,那可是一種最有力的武器!」
「姑姑!你剛才說那是禍水……說過我不該利用長相的。」
「對!但我可也沒有叫你不要出嫁,去吧!去人多的地方找個好男人,找個能保護你免于被你爹欺負的好男人。」
「我有呀!」歐陽瓖不知怎麼地,回答得好順口。
「什麼?」歐陽荒蘭呆了一呆,然後故意瞄了門外一眼,「該不會是張小霸吧!他已經結婚了,雖然說你要干掉他老婆輕而易舉……」
「不是啦!你怎麼這麼說?」歐陽瓖叫道。
然後,她的嘴角浮起了一絲莫測高深的微笑,那個常常出現在她夢里的小男孩,不知道是不是還能再遇見?
「我早就找到了一個不像你老是把我踢下床的未婚夫了。再見!」
「什麼?」歐陽荒蘭還沒反應過來,歐陽瓖的人已經消失到屋外,她急急忙忙跑到門邊,對著身形正落在馬上的歐陽瓖叫道︰「說清楚嘛!話怎麼可以說一半。」
歐陽瓖對她皺一皺鼻子,又吐了吐舌頭,然後一夾馬月復、一揮手,便在大家的揮手和祝福中,往黑森林里那條唯一通往外界的小徑奔去。
「蟲姊,再見!」
「再見個頭,幫我攔住她呀!」歐陽荒蘭忙不迭的喊︰「你給我回來,話說完了才準走。」
但身影早已經遠去的歐陽瓖,就算听到了也不會回頭來告訴她真相,因為,那段多年以前的甜蜜回憶,不過是她的一個小小的奢望和夢想罷了。
她臉上掛著甜甜的微笑,回想起那個叫做沐劍真的小男孩,他那副呆頭呆腦的樣子,至今她仍牢記在心中,他想必早結婚了吧!
都已經過去十多年了,正常的女人,到了她這個年紀,孩子可能都已經四、五個了。唉!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她不是在恨自己的身世與眾不同,可是,卻也常在心底偷偷的盼著那個小乞丐。
那個一臉堅決保護父親,又能平靜的面對她臉上那副丑陋的面具的小乞丐。
那個要她陪著他一起孤獨,要給她自己一張床睡,還很慎重發誓的小乞丐。
那個被她叫成小木頭,被她欺負、被她推到深泉里,卻一點也不生氣,處處讓著她的小乞丐--沐劍真。
沐劍真!
不知道他還會不會記得她?
听父親的信上提到,最近正要給幾個表妹,堂妹們比武招親,順便開個武林比武大會,不知道沐劍真是否會以丐幫弟子的身分到場,如果他們真的相遇了,是否還能認得彼此呢?
歐陽瓖搖搖頭,眼前還有一堆事要解決呢!什麼時候她也開始像鎮上那些姑娘家一樣,發花痴了。
前不久听來的那些關于自己的身世,推翻了她過去十多年來的想法,雖然讓她震驚不已,使她為她的母親感到悲傷,也為誤解姑姑想保護她的做法感到抱歉,更為她自己的親生父親感到羞愧。但是,這些林林總總的壞事加起來,還是不能在她天性樂觀開朗的心里造成解不開的結。不過,她要當心,她要小心謹慎的面對未來這一陣子將會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