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過去,幫段飛雲換下染血的衣服。在擦拭掉他滿身的血污後,黑兒詫然發現段飛雲根本沒受傷,不過右肩腫了一塊,但那也不至于吐血昏迷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段飛雲昏迷前也一直強調自己未受傷,而且堅持不讓其他人發現他的毛病,這……莫非其中另有隱情?
「白兒你看,他身上都沒有傷對不對?」見著可愛的白兒一點頭,淚水就紛飛不停,黑兒既心疼又憐惜地將他擁進懷里。「我看里頭一定有問題,咱們先等上夜,若不行才去稟告主子好不好?」
「段大哥不會死嗎?」白兒好擔心。
「應該不會啦!」黑兒見識過段飛雲的點穴功夫,他內力高深得很,哪有這麼容易就死得了!
「那……」
「放心,一定沒事的。」黑兒攬著手足無措的白兒蹲踞在床鋪邊。「你呢,先閉上眼休息一會兒,上半夜由我來看著他,到了下半夜再讓你來守,嗯?」
白兒天真地頷首。「那黑兒,你一定要叫我起來喔!」
「當然羅!我也會累的,絕對叫你起來替班。」但前提是,得在他支撐不下去的時候。
這該死的段飛雲,要吐血也不找個隱密點兒的地方,居然讓白兒發現了。白兒的病才好耶!就讓他操這麼多心,萬一病又復發了,看他不整死段飛雲,他就不叫黑兒。
小心撫慰著白兒,讓他在他懷里睡得安穩。
黑兒吐出一口長氣,兩個難兄難弟,自幼就無父無母、相依為命一起長大,他們都是彼此的唯一,真要有一天,誰得離開誰……不!黑兒用力搖搖頭,無論如何他都不想離開白兒。
細細撫著白兒天真的睡顏,偶然瞥見他緊閉的眼簾下一圈淡黑,黑兒忍不住又要罵段飛雲幾句,竟敢累壞他的白兒,可惡!
漫長的夜就在黑兒的詛咒聲中一點一滴過去了,當第一線金芒穿透窗縫射進屋里。黑兒急忙高舉衣袖想擋住白兒的眼,以免陽光擾了他的睡眠。
然而一抹黑影卻比他更快速遮住了全部的陽光。
白兒申吟一聲,又沉沉睡去。
黑兒詫然抬眼,卻迎上段飛雲神采奕奕的俊顏。「你……」他不敢相信,這是昨天那個吐血吐到只剩半條命的男人嗎?
段飛雲對他眨眨眼。「我不是說過我沒事嗎?」習練幻滅大法的後遺癥只會持續一夜,過後就好了,其神妙之處,絕非一般人所能想像。
疑雲罩了黑兒一身,他很好奇,但他還是無法全心全意信任段飛雲。
段飛雲看他如此護衛白兒,一股惺惺相惜之情浮上心頭。「你很憐惜他?」
黑兒戒慎地看著他,更加小心地抱緊白兒。「你想干什麼?」
段飛雲一個翻身跳下床來。「他這樣睡鐵定不舒服,你抱他上床吧!」
「這麼好心?」黑兒一直瞪著他,他不怕死,但怕極了白兒受傷害。
為表清白,段飛雲覆手走了出去。「昨夜多謝你們了,我這就離開,你不必防我。」
黑兒目光不離他的背影,陽光灑在他身上,卻奇異地照出了一身的蕭索,這個人真的好神秘。
終于,他憋不住好奇地開口︰「你為什麼要騙主子你不會武?」
段飛雲頓了下腳步。「三個月前我確實是一介文弱書生,如今我只是不想讓她發現我習了武。」
「三個月就能有如此高深的武學修養,你騙誰?」黑兒也懂武的,天底下哪有如此速成的功夫,鬼才相信!
「當然是必須付出代價的。」
「代價?」黑兒靈光一閃,莫非段飛雲是練了某種速成的邪功,而他昨夜的痛苦就是練那武功所需付出的代價?
「昨夜的事,請不要再讓第四者知道。」段飛雲落寞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為什麼?值得嗎?」
段飛雲回頭,目光落向他懷里的白兒。「你說呢?」
黑兒抱緊白兒,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值不值得這種事要如何評論呢?他們全是為了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兒在奮斗,在別人眼中這種行為也許只能稱之為愚蠢,但他們無怨無悔,並且甘之如飴。
接二連三的勝利,在棲鳳樓里成就了上下一片、通宵達旦的瘋狂歡樂,反觀鳳揚城的鳳府,卻只有「愁雲慘霧」四個字可以無形容。
石艷後悔死與鳳悅仁、鳳書這對白痴父子合作,除了吹牛夸大、吃喝嫖賭外,他二人什麼都不會。害她好不容易才從鳳蝶吟手中奪過來的生意,在短短一、兩個月內又全數易手,落入棲鳳樓手中了。
如今,名顯一時的天下首富鳳府只余一個空殼子。華麗的府邸甚至破敗到雜草叢生、桌傾椅斜,早不復昔日的風光了。
這一日,鳳書趁著石艷外出,邀來鳳悅仁上庫房一聚。
「爹,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你瞧……」他指著帳簿上日漸短少的銀兩。「這些生意天天都在賠,艷姨又不準我收起來,執意與鳳蝶吟拼到底,咱們真的要陪她斗到兩敗俱傷的地步嗎?
「我也勸過她,收了生意、把宅子賣了,再加上庫房里的現銀,咱們還有十幾年的好日子過,偏偏她怎麼都不听,老說非掙回一口氣不可!我有什麼辦法?」瞧著那些爛生意,一天賠盡他幾百萬兩銀,鳳悅仁也是很心疼的。
「她是你的老婆,你要管管她啊!」鳳書跳腳。「再賠下去,老本都賠光了,難道要我們上街討飯去?」
「管?」鳳悅仁嗤笑。「你拿什麼管她?論心機、論手段、論殘忍,咱們誰也比不過她,你叫我怎麼管她?」
鳳書怒哼一聲。「那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咱們卷了銀兩走人,讓她自個兒留下來跟鳳蝶吟拼吧!」
鳳悅仁雙眼發亮,本來他就不是什麼做生意的料,也討厭經商的辛苦,能夠不必做事就有錢花是他人生的目標與宗旨。如今鳳書的話正敲中了他的心坎。
「你說的有道理,既然如此,也不必等她回來了,咱們各自回房收拾東西,銀票、珠寶、古董,能帶多少是多少。收拾好了,把房子一燒,不留半點兒痕跡,她就算想找我們也沒辦法了。」
「不愧是我老爹,夠狡猾。」兩父子交換過一記不須言喻的邪惡眼神後,鳳書走到鳳悅仁身後大掌往他背後一拍。「那我這就去收拾羅,爹——」
鳳悅仁只覺背心一陣刺疼,喉頭立刻涌出無數鮮血。「你……」
「對不起羅!爹,剩下的銀兩實在不多,若咱們兩父子一起用,恐怕撐不了多久,所以……你就成全兒子多過幾年好日子吧!」鳳書狠心將他一推,鳳悅仁整個人滾出了庫房,在地上渲染出一道紅艷的血痕。
「你竟敢……殺父……」鳳悅仁翻著白眼瞪向鳳書。他不甘心啊!這渾小子,養他這麼大,居然只為了幾百萬兩就殺了他,他死不瞑目。
鳳書獰笑地走了出來。「別說得這麼難听嘛!爹,我這招可也是向你學來的,你不也用同樣的方法害了大伯,咱們是彼此彼此。」
聞言,鳳悅仁大張的眼瞳中流下兩行淚水,這就是報應嗎?他奪大哥的家產,兒子則殺他謀財,一切的一切全是他自作自受,但現在再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他頭一偏,帶著無盡的怨恨咽下最後一口氣。
「哈哈哈……」鳳書仰頭大笑。「所有的銀兩都是我的……呃!」笑聲突斷,從他大張的嘴里噴出一道血箭。
「你沒听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嗎?」陰冷如冰的女聲吹拂在他耳畔,瞬間凍僵了他體內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