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小孩子?"為首的白發男人皺眉問身後的其他人。
"啐!去去去,小孩子到外頭去玩,別在這里打擾大人說話。"另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揮手趕她。
"我不是小孩子。"水若楓把腰一叉,胸一挺,想證明自己不是他們口中的小孩子,不過顯然沒什麼說服力。
"副董,她好像是剛剛在台上唱'哭調仔'的女人。"有一個人提醒白發男人。
"不管是誰,我們在談正事你難道不知道嗎?"白發男人橫眉豎目的瞪著水若楓,不耐的說︰"請你離開。"
水若楓不曉得自己是哪來的勇氣,竟然又不怕死的往前站一步︰"你們有臉談這些下三濫的步數,就不怕別人來听,有什麼事就應該光明正大的講,別跟個賊一樣偷偷模模。"她真的看不下去他們這種勢利的嘴臉,為何不能讓死去的人先入土為安呢?非得要選在出殯的這天鬧這種事,真諷刺不是嗎?
"你們的老總裁還尸骨未寒,難道不怕他回來找你們算賬?"
所有人听到她這樣說,都是心里一陣毛毛的,仿佛老總裁的靈魂正躲在某一處偷看著自己。
"還有,現在正是你們新就任的總裁最需要大家同心協力的時候,你們還在這里鬧叛變,這樣太過分了吧!"水若楓愈罵愈起勁,加以她又想到自己方才的委屈,竟一下就紅了眼眶。
"你——"白發男人氣炸了.被一個小女孩這樣指著鼻子罵還是頭一遭,要他的面子怎麼掛的住?他一急,身體就跨大步向前,臂一揚,就要揮手給水若楓一個巴掌。
水若楓這才嚇呆了,她趕緊低下頭,緊閉眼,一時之間也想不到辦法好應付,只好這樣任人宰割。
"李副董,你這樣太難看了吧?"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讓白發男人的手還停留在空中,硬是斷了去勢。
"總裁,我……"白發男人看到嚴思洛,態度馬上變得恭敬起來,身體也往後退了一步。
水若楓則是一臉看到救星似的,雙眼析憐般的看著他。
嚴思洛瞪著眼前虛偽狡詐的男人,心中的反感頓時化為一股強烈的怒意,直沖腦門。
其實剛剛他早就听到李副董他們一派人的對話了,為了公司目前的營運著想,他這才不直接和他們這派系的人馬撕破臉的。
但他沒想到水若楓這女人竟然不怕死的跳出來和他們對峙,她難道不知道她自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生嗎?
這群男人只消使一點力,就足以讓她帶傷掛彩了。真不知道該說她愚笨呢,還是夸她天真?
不過這卻又讓他對她的態度完全的改觀,他本來以為她只是一個專門會把事情搞砸的女生而已,沒想到她小小的身體里頭,卻裝有這麼多勇敢的能量。
她和他身邊所認識的那些世故女人都不一樣,因為她的善良與勇氣,真的讓他刮目相看。
這麼強烈的正義感,連他都要甘拜下風了。
"你先避開好嗎?"他試著放緩口氣,眼神在帶向水若楓時立刻變得無比溫柔。
水若楓這時乖乖的點了點頭,轉身快快的往外頭退出去。還好嚴思洛在此時出現,否則她怎麼被自己的正義感害死都不知道了。
真厲害!連影集里的超人都不像他這麼神奇的及時趕到。
嚴思洛看著水若楓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門邊,心中的一隅,奇異的柔軟了下來。
真特別啊!這樣一個小小的女孩子!
他不知道這突然的溫柔是代表著什麼涵義,但至少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厭惡這種奇妙的感覺。
他又轉過身來面對這群剛變成自己屬下的老將,認真的思索起該如何整合這些派系,真正讓嚴氏企業邁向更榮盛的境界。
眼前的這些事對他來說,才是真正的當務之急啊!
☆☆☆
這天,嚴思洛帶著幾個從爺爺在世,就一直替公司征戰沙場的老將一同前往"美芳葬儀服務公司"。
今日,他們要將爺爺的骨灰送到台灣東岸灑入大海中,這是老人家的遺願。
至于爺爺的衣冠冢,則選擇在基隆一處由風水師堪輿過,上好旺子旺孫蔭後代的超級福地"龍穴岩"葬。
這兩件事都辦好之後,相信爺爺在天之靈也應該能夠安息了。
車隊整齊劃一地停在葬儀社的門口,嚴思洛才正要下車去迎接爺爺的骨灰壇時,眼尖地看到一抹窈窕的身影朝他撲來。
他的心下一瞬閃過不祥的預感。"小心!"下一秒,話就月兌口而出。
丙然又是水若楓。
可……可是……她手上捧的是什麼?
那一壇看起來黑金黑金、不大起眼的東西,不就正是傳說中"爺爺的骨灰壇"嗎?
"啊——"隨著水若楓話語的飄落,她整個人騰空飛起,像武俠片中武功高強的女俠一樣。
不過那當然是要撇開她那雙找不到抓著點、正拼命亂踢的腿,和張得很大、看來很驚恐的雙眼而言。
"爺爺!"這時的嚴思洛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眼睜睜看著爺爺的骨灰壇像暗器一樣飛離她的掌心。
這若是一摔在地上,他就是有幾條命都不夠賠的。
他像箭離弓一樣疾射了出去,伸平雙臂要去撈那個壇子。
好像在認識這個女人之後,他的反射能力就一次又一次地被考驗著。
但眼見水若楓整個人就要演出顏面著地的慘劇了,他心中忽地很不忍,于是他當機立斷,舍棄骨灰壇改為搶救她。
相信爺爺在天之靈,也一定會原諒他這舍身救人的義行的。
"老總裁啊——"這時所有人也都是一陣驚呼,一個又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先生像推倒骨牌游戲一樣,層層疊疊的都倒在地上當人肉氣墊。
"啊!"骨灰壇不偏不倚的掉落在一個胖老先生的游泳圈上,再彈到另一個老部屬松垮的大外套里。
SAFE!眾人都是"呼"地吐出好長一口氣,除了水若楓。
依偎在嚴思洛強健的懷中,水若楓根本沒有時間去設想男女授受不親的問題,甚至都還來不及臉紅心跳,她的心中就只有那麼一個念頭︰
完了!這回她真的闖下大禍了。
"塵歸塵、土歸土,世間一切皆化為塵煙,"她雙眼緊緊閉著,不敢看大家,口中還念念有詞的︰"你們老總裁不忍心自己都去世了,還要讓後輩子孫那麼勞累地送他到東海岸去,于是決定就地化為煙塵永遠與你們同在。"
跌是跌在嚴思洛懷中了,可是她的手上卻還變魔術般的變出一柄小掃把在那兒揮呀掃的。
"你這是在干嗎?"嚴思洛面色鐵青的問她。
這女人現在是在干什麼?是起亂還是鬼上身啊?
這時所有老骨頭們都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正撢著身上的灰塵。
水若楓哭喪著一張臉,隔了好久才戰戰兢兢的開口︰"我……我是想多少收集一些骨灰好還給你啊!我……我……對不起啦……"她根本不敢睜開眼,淚花還沿著緊閉的眼臉噴出來。
不用想也知道那個骨灰壇一定會摔破的,早知道就不要那麼雞婆把它捧出來獻寶。
也不會落得……唉……
方才她就要跌倒時,正好瞥見倚在門邊打掃灰塵用的小掃把,就順手抓了過來揮掃,看看能不能多少搶救回一些老總裁的骨灰彌補。
她不用想都能知道嚴思洛現在的臉,一定是滿臉屎加尿吧!
"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啦!"她一口氣還不順,抽油搭搭的。
她愈哭愈大聲,而且有愈來愈淒厲的情勢,心里一半希望能以此博得他的同情,千萬不要被大卸八塊啊!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