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流蘇晃著手中的紅酒,愣愣地盯著前方,眼神縹緲到讓人抓不住。
謝傳雲就在這當口慢步走到她面前,停住,「阮小姐,怎麼不品嘗我特別為二位烹制的好東西呢?難道有什麼讓你食不下咽嗎?」
還不就是你——她掛著甜美的笑拿起刀叉,「好食物和好男人一樣是需要慢慢品嘗的。」
眼見著她把盤子里的東西切下一小塊放進嘴里,謝老二臉上的笑容開始慢慢擴大,「法式蝸牛,我用地中海特色烹飪方式精心烹制,還請您慢慢品嘗、細細咀嚼。」
嘔!阮流蘇控制著自己盡可能不當著金龜的面把吃進嘴的東西吐出來,她最討厭軟體動物了,他知道,他一直知道,他根本是故意看她出洋相。
嚼嚼嚼,她努力把軟體動物想象成謝老二,這樣才便于吞食。
抽動著眼角,阮流蘇仍要做出自如淡定的模樣與她的金龜攀談。站在一旁盯著這塊的謝老二不由在心里感慨︰這女人的忍耐力可真強啊,當初他們在一塊的時候,怎麼沒見她這麼能忍啊?
但凡能忍一點,他們也不會分手。
「歡迎二位再次光臨。」謝老二滿臉堆著皮笑肉不笑,沖宋孝德擺擺手,「當然你要是帶其他女賓來我這里,我也會給你打折的。」
宋孝德自動把這話歸為玩笑那撥,「不用打折,你親自操刀做這麼好吃的東西讓我飽飽口福就行了。」
「那得看你帶來的人是誰了。」他意有所指,「怎麼?你這就送我們阮小姐回我家?還是……你家?」
他笑得太曖昧了,讓做人向來謹慎的宋孝德多少有點尷尬,「我這就送阮小姐回家——你家,當然,也是她家。」
謝老二听了此話沖阮流蘇擠眉弄眼,「失望了吧?失望了吧?你大失所望了吧!」他得意了,得意了,實在太得意了。
阮流蘇以一句「再次感謝您提供的晚餐」結束與他的戰爭,臨走前她在他耳邊小聲卻咬牙切齒地說道︰「今晚我不想再見到你。」
「這恐怕很難。」
他那張臉看上去只能用兩個字形容——欠揍。阮流蘇挽住宋孝德的手臂踩著她的細高跟從他的面前走開,謝老二條件反射性地收回自己的腳,以免他尚未恢復的腳面再度受傷。
可惜,阮大小姐已經沒有心思去折磨他了,她要努力釣金龜。
「今晚我過得很愉快,但願你和我有同樣的感覺。」阮流蘇的贊美恰到好處,惹得宋孝德臉上一熱,「當然,當然很愉快,這周末你有空嗎?我想請你去湖邊釣魚,也許你並不想去,釣魚這玩意有點悶,而且又曬,很多女孩子都把太陽視為仇敵,也許你有……」
「我去。」阮流蘇輕松用兩個字解開他的彷徨,宋孝德終于帶著滿意和戀戀不舍離開了謝家大宅門外。
第一次約會就抓住了金龜的心,阮流蘇為自己的魅力感到相當滿意,看來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再次拜訪他的父母了。
啦啦啦啦啦啦啦,她哼著快樂的小調,很快就能離開謝家大宅了,光是想想就讓她感到輕松。
「你很高興嘛!」
涼薄的聲音自她的背後響起,不用回頭她也知道來者是誰,「你回來得還真快,路上闖了幾個紅燈?」
謝老二仍是那副痞痞的模樣,「你們倆在門口折騰了那麼久,我就是爬也爬回來了。怎麼樣?什麼時候見家長啊?」
「快了,就快了。」她故意做出期待的表情用來刺激他,事實上她也的確很期待見宋孝德的家人,早日定下這層關系。
謝老二的情緒絲毫不受影響,雙臂抱懷他倒是看上去挺怡然自得,「那恭喜你啊,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在見家長之前你最好搞清楚人家是不是寡人有疾,還是有其他什麼目的。」
「不管他有什麼目的,起碼他敢把我介紹給他的家人,不像有些人把我當成見不得光的老鼠。」她憤憤之余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泄露了早該消失的情緒。
他想解釋,其實這些年他也一直在解釋,「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干嗎要攪和那麼多無謂的東西。」
「是啊,就是因為你這樣想的,這樣做了,所以我們倆變成了今天的關系,所以我要找不這麼想的男人當丈夫。」成心想吵架是吧?她從來不輸他。
謝老二火大地揮揮手,「去吧去吧,我管你是去找宋孝德,還是董老四,去吧去吧!釣什麼魚啊?直接跟他講我釣你這只大烏龜不就得了嘛!」
「我管我釣什麼,總之你不要妨礙我找丈夫就行了。」
見她拿出談判的架勢,他輸人不輸陣,「我妨礙你?是誰什麼地方不好去,偏偏把新釣上來的大烏龜帶到我的餐廳去展示?」
一語命中要害,阮流蘇強打著精神對抗到底,「我就是要你睜大眼楮看看,我可以找到比你好千倍、萬倍的男人,我可以。」
「你以為你是殘障人士在發表敢言嗎?還我可以?」他的氣盡從鼻子里出來了。
懶得跟他爭吵,她已經很累了,徑自向屋內走去,謝老二站在她的身後玩命似的大吼︰「別怪我沒提醒你,宋孝德的媽媽是出名的難搞夫人,眼光又高,為人又挑剔,她是不可能看上一個沒錢沒勢沒地位還不再年輕的管家當自己兒媳婦的。」
「要你管——」
清晨六點,當比管家阮流蘇小姐起得還早的謝家二少坐在客廳里的時候,大家都知道該離他遠一點。因為昨晚他肯定又失眠了,瞧,黑眼眶足可媲美功夫熊貓。
「給我拿片藥,我抑郁。」只有在這時候,謝二少可以盡情指揮阮大小姐。
溫開水加一片藥,阮流蘇服務周到地送到他手中,「這種藥你該少吃。」知道說了沒用,可她還是忍不住要說。
一片藥一口水,他怒道︰「我抑郁,我失眠,我情緒低落。」跟一般的抑郁人士不同,他總愛把抑郁這兩個詞掛在嘴邊,反復提醒大家︰別惹我,小心我抑郁。
對別人這句話的效果怎麼樣,謝老二不知道,但對阮流蘇這招絕對好使,每次他提這句話的時候她就不跟他斗嘴了,真乖真听話。
「我就想不通那個宋孝德到底有什麼好的,你干嗎非釣他不可?」
難道這就是讓他失眠的原因?阮流蘇忽然很想放聲大笑,「不釣他,難道釣你?」在他說出更多讓她傷心的話之前,她悠然一嘆,「謝傳雲,我二十七了,不年輕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小泵娘,我沒有多少青春可以浪費。就像你說的,我沒錢沒勢沒地位還不再年輕,能找到一個條件不錯,人品還行的男人娶我就該偷笑了。」
第2章(2)
習慣了她的伶牙俐齒,這樣哀怨的阮流蘇反倒讓謝老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只能無力地嘀咕著︰「這世上好男人多得很,一定有更好的在前方等著你。宋孝德為人古板,跟他在一起不悶死才怪。」
清晨的露水在花瓣上聚集,她站在庭院間,遙遙地望著遠處朦朧的晨色,在謝家幾年,她已經習慣了享受這般孤寂的清晨,身邊有他,反倒讓她感覺突兀起來。
「謝傳雲,我遇到過一個讓我不覺得悶的男人,我愛過他,很愛很愛,愛他勝過我自己,甚至勝過我的母親。為了他,我違抗、欺騙我的母親,幾乎和家里斷絕一切往來。我愛他,付出我所有的去愛,我不知道原來我可以為一個跟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男人付出那麼多,可我真的那樣去做了。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