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李克金舉手投降,「在下不敢看輕季孫博士的實力,那也請季孫博士賣在下一個面子吧!」
他從懷里拿出一張請柬雙手遞到她手邊,「警局的年中酒會,邀請常年支持和幫助公安事業的社會各界成員參加,我奉命特別邀請你——季孫博士。」
迤邐收下那張請柬,這種社交場合她還真是多年不曾參與了。「好吧!」她點點頭,「就讓我借這次的酒會重新殺入社交界,讓他們看看七年後歸來的滿月復學識又魅力十足的季孫迤邐。」
她還真是一如從前的自信啊!
說完了公事來說私事,李克金有點不好意思地拿手指撓撓鼻尖,根據她對人類學行為意識方面的研究,這種小動作表明他在猶豫。
湊到跟前,她抬起眼透過黑框眼鏡望著他,「你在猶豫什麼?」
「猶豫該不該邀請你做我宴會的女伴。」啊,不小心,說漏嘴了。
呵!他今天還真是不枉此行啊,公事私事一大籮!
「沒問題。」
迤邐沖他曖昧地眨眨眼,「反正我這個超級剩女,也找不到合適的男伴——咱們倆湊合湊合結成伴吧!」
她的救生圈果真是無處不在。
社交舞會,我回來了!
熟悉的音樂聲,熟悉的宴會場所,熟悉的社會名流。重新穿上禮服,畫上久別的宴會妝,季孫迤邐站在會所的入口。她現身的瞬間,已然成為全場矚目的焦點。
黑色晚禮服襯托下是理智與魅惑的並存,身為二十七歲的女博士,身家上億的富家遺孤,集白骨精與千金小姐為一體,作為剩女,她的出現注定是要吸引全場單身或準備爬牆的男士。
也包括那個站在角落里的保鏢先生。
入場的瞬間,她便看到他了——他再一次的,再一次地站在別的女人的身邊,守護著她以外的人。
知道這是他的職業決定,知道這是他的職責所在,知道這是他的人生。可她依然覺得悲涼,他不屬于她——這種感覺始終縈繞在心頭,七年未曾退潮。
知道該放手的,離開的時候就知道該放手的。可回國再次見到他的瞬間,她的腦袋又不由自主開始分泌多巴胺,順便還鉤起了她的心對上一次分泌多巴胺的記憶——全是為了他。
像是她一生請過兩次保鏢結果全是同一人似的,她一生分泌過兩次多巴胺,同樣是為了那一個人。
她胡思亂想的當口,她的男伴已經站到了她的身邊。「季孫博士,你來很久了?」
是李克金,還是一身西裝,卻不同于平常的制服,她單撩了一眼那身西裝便知道價值不菲,連袖口的扣子都是純金打造。
很多年前,她曾經買過一套給另一個男人,如今那個男人卻穿著一身制服站在另一個女人的身邊。
「這套西裝不錯。」迤邐主動挽起李克金的胳膊,「先生,請領我入場吧!」她是他的女伴,今晚。
警局的答謝會照例有說不完的嘉賓致辭,听不完的大言不慚;照例有一大桌菜,可大家寧可餓著肚子也不敢動;照例有一堆不認識的人,卻笑得正歡。
李克金代表警局應酬著諸位來賓,餓到不行的迤邐決定不違背人類本能,先填飽肚子再說。
她拿著餐盤在餐桌邊挑著選著,眼角的余光無意中掃到長桌的另一邊,在人們不注意的角落,那個接受溫又笑保護的女人正在跟一個男人發生爭執。
開始只是口角上的沖突,緊接著那個男人拽住了女人的手臂往外拖,女人開始反抗、掙扎,肢體的推搡帶來的是更大的麻煩。
原本還只是遠遠站著的溫又笑沖了過來,一把將那個男人推開,將女人守在自己的身後。迤邐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人的手抓住溫又笑的肩膀,緊緊的,好似將自己的命都交給了溫又笑。
看著,只是看著,迤邐忽然覺得手心一陣觸痛。「啊!」
她低頭看著自己疼痛的地方,那上面正汩汩流著鮮血。她什麼不好抓,居然抓住了一把餐刀,還蠢得把刀割進了自己的手心里。
血順著掌紋流下,滴在潔白的桌布,落下鮮紅的斑點。
任血流淌,她的雙目直直地望著溫又笑站的地方。如果他還是她的保鏢,看到她受傷,他一定會奮不顧身地跑到她身邊吧!他說過,要以己命換她命的。
可是,如今的他站在別人的身邊,關心著別人的安危,根本不曾留意她需要他啊!
「季孫博士,你怎麼了?」李克金趕過來招呼她,看見的居然是滿目刺眼的紅色。他顧不得許多,先抽了西裝上插的帕子替她勒住不斷流血的手掌。「你的手受傷了,怎麼會弄成這樣?」
「不小心割到了。」迤邐不在意地搖搖頭,「割得不重,只不過因為我血小板數偏低,血凝固比較差。所以一旦受傷,血流得比較嚇人。」
「血小板偏低,受傷會很危險的。來,你先坐下。」
法醫也是醫,李克金包扎傷口的技術不賴,三下五除二便替她包起了傷口。可血卻沒有止住,包扎傷口的帕子上的紅色在慢慢擴大。
「這樣不行,我還是送你去醫院吧!」李克金堅持送醫,他想拉她起身,才發現她的眼自始至終都盯著另一邊。
她在看——溫又笑?!
而溫又笑也正看著她,他的西裝已褪下,蓋在身邊那位小姐的肩頭。僅著襯衫,他挺直腰桿隔著人群望著她。
明明那麼近,為什麼卻無法靠近?
第8章(1)
季孫迤邐先一步站起身來,走向他。
越過重重人影,她來到他的身邊,帶著笑,帶著平靜,帶著受傷的手掌心。
「溫又笑。」
「是。」他一如七年前做她保鏢時一般答應著。
迤邐豎起自己的手,讓紅色靠近他的眼。「我想,我恐怕要去醫院做一下處理,你要陪我一起嗎?」
他不做聲,靜默地望著她。
她笑了,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尷尬。「你知道的,我怕痛,怕血……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搞的,可以面對那些死人骷髏,卻不能面對自己的傷口——所以,陪我去醫院,好不好?」
溫又笑幾乎就要邁出去,站在她的身邊。可是,一直緊握著他肩膀的手卻自始至終不曾松開。
身後那副柔弱的軀體里冒出同樣柔弱的聲音,「溫先生,拜托……拜托你不要走,我好害怕,萬一你走了,他又……他又拖我回去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溫又笑拍拍她的手背以做安撫,轉而面向迤邐,「我在工作,你知道的,我的職責就是保護雇主的安全……」
「二十四小時,貼身不離左右。」
她笑,點點頭,讓自己看起來很懂事——男人喜歡懂事的女人,不是嗎?「你也做過我的隨扈,我知道。時刻不離雇主身邊,甚至隨時做好以己命換雇主性命的準備。你是個很專業的保鏢,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她豎起自己的手,手心的血在流。「那你不能陪我去嘍,保鏢先生?」
她手心刺目的紅讓溫又笑胸口一緊,幾乎不能呼吸。他下意識地向前探了一步,「我將她安全送回家以後,就去醫院找你。我保證,我盡快。」
「不用麻煩了。」
迤邐轉過身,走向一直站在她身後的李克金。「李法醫,今晚怕要麻煩你了。我受傷的手沒辦法開車,還請你……載我一程。」
「沒問題。」
李克金去開車,迤邐轉過身的瞬間,潸然淚下。她習慣用手去擦淚水,那淚踫到手心的傷口,如針刺般疼痛。
終于,淚和血混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