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瑞拉還是那個脾氣,也不管她這里有沒有DVD播放器,愣是寄了一沓影碟給她;謝阿爹寄了一些稀罕藥材給她,也沒說什麼,只要她有空回去玩;阮姐寄了些干貨給她,每一樣都說是對身體好的;流蘇倒是最懂女人心,買了一堆護膚品空投過來;謝老二搞了一堆高科技的玩意,全都是調試好的;小仨一筆一畫地給她寫了一封信,號稱是他生平第一次手寫的信箋,狂言日後等他成了名人,唯一的筆跡可以拍賣個好價錢。
整個謝家唯一了無聲息的就屬她最掛念的那個人了。
怎麼又想起那個人了?木阿哭你該回魂了。
她端坐在桌邊,無精打采地嘟囔著︰「方導游,你有什麼事?快說吧!」
「我說了,我是來找你的。」方姓導游熱切地撲上去,將阿哭的手一把摟在掌心,「阿哭,嫁給我好嗎?」
「……啊?」
他發高燒燒壞了腦子,還是眼楮有毛病認錯了人?這也太……太太太突然了。
「方導游,您是不是哪里搞錯了?」還是,他沒睡醒?
方導游正經八百地再度跟她申明︰「我是認真的,你嫁給我吧!」
肯定有哪里出了問題!好歹在城里晃了一圈,比山妞多根筋的山妞知道事情不會突然就起了一百八十度的變化。
「方導游,明說了吧!我哪里吸引你?」
方導游仍然支支吾吾,堅持稱自己是為情所動。阿哭卻眼尖地瞥見他的褲兜里插著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報紙,有點眼熟,好像是說楊柳乘養女開茶湯鋪的那份。
她……明白了。
阿哭一把奪下那張報紙在方導游的面前揚了揚,「理由在這里吧!」
方導游不好意思地只能用哧哧的笑容做掩飾,「咱們結婚後肯定要把日子過好一點,憑著你名醫傳人的身份,咱們在縣城里開家茶湯鋪或者弄間診所。我也不當導游了,專門為你服務,搞好宣傳工作。這日子何愁不紅火啊!」
「我不想去縣城,我就願意在這山里頭為村民治治小病,收只羊弄只雞當報酬。」她熱切的眼神注視著他,「你……還願意娶我嗎?」
「這……」方導游堅信這女人一旦結了婚,還不就跟著男人後面轉了,要她往東她怎麼敢去西?「那……那也行啊!」先把她拿下,後續問題再說。
阿哭笑眯眯地又道︰「那好,那我們就結婚吧!」就在方導游喜出望外的當口,她忽然幽怨地一嘆︰「只可惜啊,我大夫阿爹,就是這報紙上說的名醫楊柳乘大夫早年把自己畢生心血的行醫集錄賣給了姓謝的一位先生。我沒有權利用他的方子賺錢,也就是說這輩子我也只能窩在這小山溝里了。唉——」
這長長的一嘆可是嘆得方導游心都亂了,「你大夫阿爹把方子賣給了別人?你完全沒繼承到?」
「是啊,要不然我怎麼好好的城里不待,又回這山里窩著呢!」她故作哀怨地瞅著他,這回可真把方導游給瞅毛了,「這樣啊,那……那我還有團在村里等著我,我先過去忙,咱們有空聯絡……有空聯絡啊!」
如阿哭所願,方導游灰溜溜地走了。她有些感謝,至少她愛過的人沒有像這位一樣最終變得那麼丑陋。
幸好幸好。
「喜歡你的男人還真是各具特色啊!」
涼薄的聲音自門外響起,今天注定她得打起精神應付,居然連這麼稀有的稀客都來了。
「你來干什麼,董克成?」自打她從拘留所與他最後一次見面之後,她以為他們之間今生再不會有任何牽連。
難道是為了那本集錄?她把手一攤,跟他明說了吧!「那本集錄我已經交還給了謝家人,你要打集錄的主意,請便!」
他們之間還真就沒什麼可說了?好歹也曾經合作無間啊!
「我只是出來走走看看玩玩,不是為了那本集錄,你不用對我抱著這麼大的戒心。」
「你們城里人有句話怎麼說來著?遇到過鬼還能不怕黑嗎?」阿哭實在沒有信心把他當成好人對待,他毀了她對人性最後一點點的信任。
董克成知道他在她身上留下了多深多重的陰影,他不打算為自己找借口,「再怎麼說遠來是客,討杯茶喝行不行?就你常為我煮的那種。」
看在他是大夫阿爹唯一兒子的分上,阿哭決定暫時不跟他計較,誰讓這世上只有她會煮大夫阿爹親創的那種草藥茶呢!
她利落地煮好了茶,取了大夫阿爹生前用的杯子倒了遞給他,「你就用大夫阿爹的杯子吧!除了你,我沒讓任何人用過。」
董克成將臉埋在杯子里努力地喝茶,細細地品味,「果然,還是那個味道。小時候,老頭子就經常為我煮這種草藥茶。我總覺得味道怪怪的,不想喝,老頭子就強迫我一定要喝。沒想到真沒的喝了,倒還懷念起這個味道。」
「這個草藥茶大夫阿爹給起了個名字叫保肝茶,里面放了長柄菊、咸豐草、雷公根和一枝香,對肝髒很有好處。我替你把過脈,你從胎里帶出來的肝髒虛弱,不過看得出來你長期調理,所以至今也沒有出什麼大毛病。」阿哭悠悠長嘆,「大夫阿爹其實很疼你的,為你可算是費盡了心血。」
董克成不做聲,只顧埋頭喝茶。這些日子知道自己與那本集錄永遠無緣,他忽然之間想了許多,只身一人走在旅途上,孤單的時候過往與父親相伴的點滴如潮涌。
案親……是愛我的,而我也一直記掛著他——他終于明白了這一點,只是已經太晚太晚了。
想到有父親的地方看看,于是他的腳步自動選擇了茨中。好在這村子真的很小,她又太出名,一群人爭著搶著把他送到了這里,那分熱情是在城里絕對看不到的。
「他在哪兒?」他埋在茶杯里的嘴忽然問出這麼一句。
「啊?」
「他的墳,可以帶我去看看嗎?」他有點尷尬,可對著一個山妞不把話說明白,人家是堅決要拿出山妞的本質裝听不懂的。
阿哭站起身自院子里拔了幾株草,朝董克成揮揮手,「走吧!帶上大夫阿爹最愛的草藥,他喜歡這個味道,也喜歡去看他的人。」
第9章(1)
山路遠比董克成想象中崎嶇許多,雖然路途不算遙遠,可等他們從墓地趕往家,天色漸沉。
遠遠地就看一道黑影背著他們站在通往阿哭家的小道上,前方還不時傳來狗叫聲。阿哭直覺有外人闖入——那條狗對村里常見的人從來都是可愛溫順的。
「誰在那里?」問話的同時她已經握了一根棒子在手中,要是遇上什麼歹人,她可不是好欺的,非把那家伙一棍子打翻不可。
听到聲音那道黑影明顯地松了口氣,舉起一只手來不像投降更像求救,「阿哭,你可總算來了,我站得腿都麻了。」
「謝老大?」阿哭驚愕地發現這聲音居然跟謝老大一模一樣,會是他嗎?
除了他還會有誰這麼倒霉?
冤家路窄啊!他居然又跟那條狗狹路相逢,這回他聰明地選擇不動不逃,結果硬生生地被這條狗堵在小道上一整個下午,站得他腿都麻了。
「難道這條狗都不餓嗎?一直跟我耗在這里,我本以為它呆餓了自然會走的。」
「你應該慶幸它不餓,否則你身體的某個部位已經變成它果月復的可口肉食了。」阿哭隨手揮揮,那條狗就乖巧地搖著尾巴跑開了,跟那只與他對峙了一下午的凶神惡煞樣判若兩「狗」。
謝奇烽痛苦地捶著麻木的腿,滿月復牢騷就此打開,「我到底哪里得罪這條狗了?我來茨中兩次,它給我兩回臉色看。我從來不吃狗肉,也沒有傷害過它的同類,難道我們上輩子結了怨嗎?阿哭啊,你也是,怎麼這麼久才回來?我望著你的院門狂喊了一下午,嗓子都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