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緊抱著他,她試圖用體內最後幾分仙氣換回他的命。失去那份仙氣,她會不會就此墜入魔道成妖成精還不好說,失去了仙氣的支撐,等于她舍了這身仙骨,想要重回天界,重回姐姐的懷抱是再不可能了。
即便如此,她還是毫不吝嗇地將仙氣輸給了他。
從何時起,他在她心底里的分量一點一滴加重,直至今日他的命比她對姐姐的情更彌足珍貴。
看清她的打算,守在一旁的光光涼涼地冒出一句︰「本想拿你的角制成鸞膠粘和起他們一世的情緣,這會兒倒好,就算有一世的情,這個凡人也無福消受了。」
原來他們要他的角是想制成鸞膝,聯想到自己對小媳婦的那片深情,再看看乖乖望著楊柳堤那副慘痛的表情
幽靈小月有點慚愧,「我……我那一招如果小丫頭受了,頂多煞點法力,要不了命的。」
「人家都說‘小氣鬼小氣鬼’你這麼小氣的鬼會這麼好心。」
「少在一旁說風涼話,還不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光光從中搗亂,如果他們好好地跟他說清楚要他犄角的理由,他……他同樣也不會自斷犄角送給他們的。人間不是有句話叫「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何況是犄角,哪兒能隨便送人。
看著乖乖將自己的仙氣不斷地輸進到楊柳堤的身體里,光光算是看情楚了,湊到幽靈小表耳旁,他低語一番︰「她原來真的是仙子欸……」
「她身上雖有仙骨,但來下界太久,全身布滿妖氣,我看她就快成為小妖精了。」不管她曾經是什麼,喪失最後那點仙氣,未來恐怕她只有以妖精的身份游走于凡界了。
趁著幽靈小表閃神的工夫,光光雙手一推,借著法力將他們倆推出蒼島,他助他們逃出升天!
「我的犄角——」
幽靈小表欲追出去,剛走了沒兩步,腳下一歪便栽倒在地,引得光光笑得腰都彎了。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幽靈小表丟臉地爬起來,試著走了兩步,連他自己都覺得怪異,「我怎麼覺得眼前的路頭上的天都是歪著的?」
「因為你腦袋始終是歪著的。」
扁光模著下巴正經八百地宣布自己的研究結果
這回他可以任意捉弄小表頭了,失去平衡的他一定追不上自己——想想就覺得——爽•呆•了。
「爺,我可憐的爺啊!」
對著昏睡在床上的楊柳堤,狀元一把鼻涕一把淚,嚇得一旁的下人還以為少爺大限已到。乖乖也不做聲,靜自地立于床邊,靜默地听著狀元的數落。
「你到底是救我們家爺,還是害他?你說他括不過三十歲,你說你有辦法救他,日是跟你出去一遭,我們家爺就成了這副模樣。我看……我看根本是你在害他!你害他括不過三十歲。」
她不辯白,也許事實正如他所言,這一回她差點害楊柳堤丟了性命,下一回呢?他還能有這樣的好運嗎?沒了僅存的那點仙風神骨,下一次她拿什麼救他?
她甚至開始懷疑,每一次「他」的轉世都是因她而死。如果她遠離他,他會不會……會不會能活得久一點?
凝住神,她試著遁起身形,這才驚覺她已耗費了太多的精力,殘存的那點法力只夠她隱身飄到楊香園的地下,在那里她要好好睡個覺,待到睡醒後,她或許會想情楚自己的存在宄竟是為了救他,還是害他。
幾乎就在她梢失的同一瞬間,床榻上剛剛還昏迷不醒的楊柳堤驀地睜開眼眸——
「爺啊我的爺,您老人家可總算緩過神來了,我多怕您再也醒不來啊我的爺暖!」
「你在提前為我哭喪嗎?」楊柳堤蹙起眉頭,實在不想讓自己的耳朵再听到多余的聲音。他只想知道,「乖乖小姐呢?」她隱起身形了嗎?為什麼看不見她?
「您還睹記著那個害人精呢?」狀元為爺鳴不平,「都是她害的!她一來咱們楊香園就宣布您括不過三十歲,搞得大家人心惶惶。她又號稱能救您的命,帶您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害得您受傷不說,一目來就把您丟下不管,自個兒……」
咦?剛才光顧著哭訴了,一個不留神,那個不知道是人是仙還是鬼的乖乖小姐哪兒去了?投瞧見她走出大門呀!回想到乖乖那對猩紅的眼眸,狀元的後背不自得一陣陣發涼。
痹乖小姐自稱是仙子,可那對紅彤彤的眼楮怎麼看也不像仙子的飄逸和善,狀元總覺得她如鬼似妖。這回她帶著昏迷的爺回來,那對眼楮好像更紅了,像用人的血染紅似的,不知道爺怎麼看。
「爺,你覺不覺得其實乖乖小姐不太像仙……爺?」床上哪里還有爺的身影,他家主子正閉著眼四下里嗅呢!好像狗哦!後面這句話狀元可不敢說,「爺,您這是……」
「別說話。」能泡出好茶,釀出好酒,楊柳堤的嗅覺自然優于常人,他要靠呼吸問那點細微的差別找出乖乖,他有感覺,她就在他的附近。
吸吸鼻子,楊柳堤的腰越來越低,最後索性趴到地上。
爺的形象太差勁了,狀元都為自家主子眼下的舉止感到羞愧,「爺,您丟了什麼東西,我幫您找。」
是了!就在這下面,楊柳堤倏地立起身板,徑自沖了出去。他丟了……
「我丟了我的命。」
一鼓作氣跑到地窖門口,猛一推——她果然在這里。
連隨爺而來的狀元都必須承認,這時的乖乖是美的,一身白衣飄蕩在半空,睡顏里帶著幾分甜美,紅眼已閉,搖曳在育著桂花香氣的地害里,誰又能說她不是仙子?
美則美矣,可該說的他還得說︰「爺,地窖冷,您的身子骨可不比神仙,我看您還是先上去再說吧——」
「你先上去吧!」楊柳堤站在乖乖的身旁,她正飄在他的手邊,融手可及的地方。
「可是爺……」
狀元剩下的話被楊柳堤的手揮去了,爺的性情他知道。听說越是柔和的個性,骨子里反倒無比執拗。爺就是如此,一旦做下的決定誰也動搖不了。安靜地退出地害,狀元開始想象楊香園未來的主母會不會是個仙子?
她會冷嗎?
楊柳堤投跟仙子打過交道,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和凡人一樣畏懼寒冷。她應該不怕冷吧!要不然她也不會喜歡待在地窖里,可他還是願意給她他全部的溫暖。
伸出手臂將她攬在懷里,既然她不是凡人,對她,他也無須遵循凡問的條條框框吧!他的小指勾住她的,那種溫暖才出記憶又上心頭,熨帖著靈魂深處最美的那一塊。
他們之間一定有過一段美妙的記憶,可惜過奈何橋時他給忘了。
對著她的睡顏,他凝神許久,想象著她睜開眼眸用那對紅寶石瞧著他的俏模樣,想象著她說話時眉飛色舞的神情,想象著他們從見面起的點點滴滴。
他總覺得他們的緣分延續了幾百上千年,像是命中注定的佳偶,纏纏綿綿直到這一世。
他開始感激起自己的「英年早逝」,投有這樣的宿命,她便不會出現在他的面前。小時候,別人都說他不像楊家人,既沒有父親做生意的狠勁,對功名也不甚熱衷。用父親的話說,除了沏茶和釀酒,再投什麼讓他動心的事。
眾人看他面子上淡淡然,殊不知在心底里,他懊惱自己的生命如此平庸。所以當乖乖預言他的生命過不了三十歲的時候,他並無大悲之色,這樣平淡的生命,三十年;九十年又有何區別?
心里明明想要生命有一番披瀾起伏,偏偏又找不到第三件讓他熱血沸騰的由頭。如今方才明自,他那手沏茶釀酒的功夫原來全是為了等待她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