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那麼好心?」君臣同處了一段時日,對她,臨老九多少還是有點了解的。沒好處的事,她會干才怪,「說吧!你幫我這麼慘烈的一個大忙,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與你無關,純粹是幫駱家。」誰讓那是她夫家呢!
雖說駱老爺子老是看不上她的親親夫君,可一旦遇上什麼事,他這位長子嫡孫還就愛找那個會識文斷字的駱家小叔幫忙。偏生她夫君又是個愛著急的性子,听了大哥說起佷女的婚事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他也跟著干著急。為了夫君的笑容,她就勉為其難找個人向她曾經的臣子下點慢性毒藥吧!
說是毒藥有點過,不過是一點點散氣粉,人服用了以後全身無力,迅速消瘦,與得大病無異。只待藥勁減退,提起一口氣沖過五髒六腑也就好了,連解藥都不用。
「看我多關照你,換作旁人休想我勞心勞力。」
「喂,我拜托你下回使毒的時候先跟我打聲招呼好不好?」害得他真以為自己要死了,「可……你到底是什麼時候給我下的毒?」
她心情頗好地沖他透有口風,「那杯合巹酒……」
他前前後後一尋思,不對啊!「舫游也喝了,為什麼她沒事?」
「他把毒下在了你杯口處。」這種小事簡單,還難不倒遣風。
然臨老九听著都可怕,那個黑衣人有辦法在他毫不察覺的情況下,將毒擦在他喝酒的杯口處,酒杯甚至一直沒離開過他的眼前。
那是不是說,若有一天斜日女主要娶誰的姓名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小事一樁——他開始回憶自己有沒有得罪過這個報復心極強的女人——那次殿前求親算不算?
想到求親,他忽然想起了舫游,她……
「糟了!」他拔腿就朝外跑,嘴里還亂嚷著,「瞧你干的好事,這回你可真害死我了。」
她為他忙了這麼一大遭,他不謝她,反倒怪起她來了?斜日女主氣惱地牽住了他的步伐,「你急什麼?舫游這媳婦還能跑了不成?」
「這回不是跑人,是要死人了!」
甩開她的手,管她是不是革嫫女主,管她是不是愛記仇愛報復,他全都管不了了,這世上他想管的人就只有一個。
只是,她還會等他嗎?
在他寧死不「娶」之下——
「駱老爺,我是來找舫游的,我跟她之間有些誤會,我想當面跟她說清楚。您就讓我進去,見見她吧!」
他喊得嗓子都啞了,駱家大宅的門也不曾為他打開過。
他知道,這都怪自己過往傷舫游太深,駱老爺子才會對他深惡痛絕。他相信有志者事竟成,只要讓駱老爺子看到他的真心,這道門一定會為他打開。
在他努力了兩個時辰之後,駱家大宅的門開了,走出來的不是舫游,不是駱老爺子,卻是這座城里人人都怕見到的駱家二爺——駱獸行。
「你就是臨家老九?」駱二爺捏著指關節,一再地向他確定,「就是你讓我大姐倒追了多少年,你卻寧死都不肯娶她?」
「不是這樣的,我是不想拖累她。」還是跟事情的正主當面解釋比較好,臨老九一個勁地往里沖,「你讓我進去,我想見舫游一面,一面就好。」
「你想見我大姐?沒問題。」瞧他駱二爺多大方,敞開雙臂讓他進門。
臨老九前腳剛跨進門里,駱二爺的聲音便自他身後響起——
「關門!」
臨老九隱隱地覺得身後升起一陣涼意,直覺有危險的事即將發生。
他的直覺真的很準,下一刻駱二爺的拳頭便朝他的月復部襲來。臨老九沒有還手,甚至沒有痛叫,安靜地承受著落在他身上的每一記拳頭,他覺得這些痛是他虧欠舫游的,都這麼多年了,該還上了。
受害者毫無反應的武力打起來一點都沒意思,駱二爺很快就累得放下了拳頭。他那賢惠的媳婦早已備上手巾、茶水,擦了把汗,他順手丟了條手巾給躺在地上的死鬼。
「你可以走了。」
「我要見舫游。」就算再被他揍到吐血,他也要見到舫游——他早就知道駱家有個強悍的二弟,可沒想到這麼悍,「讓我見舫游——你再打幾拳也沒關系。」
蹺著二郎腿,駱二爺得意哉哉,「我不想再打你,你也再見不到我大姐。」
臨老九爬起身就往內堂沖,他哪里是駱二爺的對手,推來推去,也沒辦法進內堂。臨老九火了,使盡全身的力氣撞開駱獸行,憑著一股蠻勁往里闖,邊闖還邊喊︰「舫游!舫游,你出來,听我說句話,我只說一句。求你,求你出來見我一面……」
「別再喊了。」
駱老爺子赫然擋在通往內堂的道上,對于長輩,臨老九總不能用強的,唯有乖乖地杵在那兒。他剛想開口解釋,駱老爺子一抬手要他住口。
「什麼話都別說了,你的任何理由、借口,我都不想听——獸行,幫為父送臨家九爺出去。」
臨老九二話不說跪在老爺子的腳邊,「駱老爺,您就讓我見舫游一面吧!我的解釋會扭轉我和她這一輩子的幸福。」
「我不知道你將要說的話是否會帶給我閨女幸福,我只知道你的解釋來得太晚了。」朝兒子使了個眼色,駱獸行這就帶著幾個人上前,打算強行把他丟出去。
「慢著。」
一直賢惠地待在一旁靜默無聲的二媳婦忽然上前在駱老爺子耳畔耳語了一番,很快駱老爺子二話不說拄著拐朝里頭去了,駱獸行還不肯罷休,提起臨老九的衣襟就往外丟。
「放手。」
二媳婦淡淡一句話,剛剛還滿臉凶相的駱獸行立刻松開了臨老九。她走到臨老九跟前,安靜地告訴他︰「舫游不在家里。」
「那她……」
「她嫁人了。」
她淡漠的四個字比駱獸行的拳頭更傷他,他不敢相信地拼命搖著頭,「不可能!不可能!上回她還跟我說她嫁了人,且死了丈夫,可結果呢?她只是騙我!騙我的!現在你也在騙我是不是?」
「我有這個必要嗎?」
她朝夫君使了個眼色,駱獸行立刻端了椅子來給她坐,還滿臉堆笑地陪在一旁,就差沒吐舌頭了。
「她嫁去了哪里?嫁給了誰?」
「听青梅說那人你也認識。」
她不緊不慢的語調,存心折磨他,「是誰?」
「赫連酣。」
是他?又是他?怎麼會是他?
臨老九調頭沖出門,高聲叫著臨守身聯絡臨家位于整個革嫫的碼頭,「我要知道她在哪里,以最快的速度幫我找到她。快——」
駱獸行沖著他的背影啐道︰「大姐都嫁人了,你還找個屁啊?」他話未說完,自己先痛叫起來,「哎喲!哎喲喲——」
他媳婦把他的耳朵當麻花擰,「我不是警告過你不準隨便動粗嗎?」
「我沒隨便動粗,我是為我大姐報仇。」保護家姐是做弟弟的本性。
他媳婦想想也是,隨即松開手指,「那臨老九的確該打。」
「那你還告訴他大姐的去向。」
白他一眼,她兀自盤算著︰「我這麼做不是為了他,是為了大姐,你這副‘獸腦’是不會明白的。」
外人只道駱家二爺人如其名,見著他紛紛繞道走,卻不知在駱家最凶悍的可絕不是二爺!
掌握著整個革嫫的碼頭,到底找起人來方便些。在臨守身鍥而不舍的努力之下,臨老九兩天之後便找到了赫連酣的家。
他拉住韁繩的時候,赫連家大紅的喜字已映入眼簾,耳邊喧囂的鼓樂聲听得他心驚膽戰,三步並作兩步沖進喜堂,大紅蓋頭掩藏了他想見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