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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家女人•卷一之空竹花開 第20頁

作者︰于佳

輕描淡寫說著近身丫鬟暗戀自己夫君的這份情結,她還真是大度呢!

「要不我把你派到阿野那邊,有她罩著,柳嘉子不敢對你怎樣。」阿野的脾氣也是石頭一塊,她不欺負別人,別人也休想騎到她頭上。

別看平日里二伯對阿野呼來喝去,其實真情都藏在二伯那張惡人臉的後面,懂得善加利用的阿野在駱府更是無所忌憚了。

「你去阿野那兒陪伴猛兒吧!這可是份美差。」

沒想到小財不但不接受她的美意,還膝蓋一軟跪在她跟前,「夫人,您可以罰我,教訓我,請別把我趕出去。」理賬管賬,這是唯一能體現她跟這府里其他丫鬟不同的地方,小財不願面對月兌去那身青衣之後一無是處的自己。

這也是個因為太執著,所以活得累的主。絲竹也不去扶她,任她跪在那里,「我這是救你。」

「我跟著夫人,就是每天被柳嘉子打,我也不怕。」明知這條路萬分艱難,小財還是堅持走下去。

絲竹笑道︰「跟著我有什麼好?出身卑微,又不得夫君喜愛。女人混到我這分上,算是完了。」

「夫人有夫人的好處,那得慢慢體味,一時半會兒還真說不上來。」抵制夫人三年,小財今兒才算說了句真心話。

能被這倔強的丫頭如此贊許,她這個夫人做得也算功德圓滿了。

「小財,把這封信送去給常內侍。」她指指放著梳妝台上那封信。

常內侍是服侍女主斜陽的頭號人物,雖已五十好幾,卻精明強悍。兩年前出宮采辦時與絲竹一見如故,不僅將采辦的任務交給了她,還幫著駱府做成了幾筆與宮中的大買賣。這時候送信給她,小財猜想多半是為了買賣上的事吧!

「夫人,這還不到給宮中供貨的日子……」

「折子遞上去,常內侍自然就知道了。」絲竹心不在焉地應著,滿月復心思全放在手邊的竹床上,最後的花飾已經雕琢完畢,將它放進那只櫃子里,這滿屋的擺設她便全都刻完了。

她孤獨地守在這房里三年,夜夜雕刻,刻了三年,終于刻完了她印象中的喜房。

她的記憶全都鎖進了這櫃子里,從此以後她可以輕松上路,重新做回「管絲竹」!

第七章離別暢心談(1)

「女主斜日有旨宣︰絕色佳人柳嘉子因容貌出眾被選入宮為女官,因汝已嫁金門青衣駱鳶飛為妻,故奪其女官頭餃,發配原籍。著駱鳶飛原配管氏絲竹頂替柳嘉子,特恩準其入宮為官,剝其夫姓,恢復原姓,封‘管侍官’,賜隨侍女主左右。特命即日起入宮!」

內侍宣讀完女主的王旨,除了柳嘉子喜不自禁,駱府上下全都擺出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

阿野追著來宣旨的內侍後面大呼小叫︰「你們搞錯了吧?就算那個臭女人不用去做女官,也用不著把我們家絲竹拉去充數啊!」

「你胡說什麼?能入宮做女官那是天大的榮幸,什麼叫充數?望爾等謹言慎行,大不敬的罪名扣下來,你們可擔待不起。」內侍正不高興呢!他在宮里混了十多年還是六品內侍,這什麼管氏絲竹一上來就成了四品侍官,還在他上頭,實在令人不平。

駱老爺子哪還管得了敬與不敬,坐在地上就長吁短嘆起來︰「都是我的錯啊!都是我當初名字沒取好啊!起什麼不好?偏偏給你起了‘鳶飛’這麼個名字,‘鳶’本來就注定要放飛到半空中,這一飛更是連手中最後拿捏的線都斷了。這回倒好,你沒飛走,把你媳婦給弄沒了。這麼好的媳婦我上哪兒找啊?」

一邊嚷嚷,他還一邊拍著大腿,捻著胡須,誓將哀嘆進行到底,「都是我的錯啊!都是我當初名字沒取好啊!」

吸口氣,再來。

「這也得怪我爹啊!都是我爹當初名字沒取好啊!起什麼名不好?偏偏給我起個‘迫’字,趕上我們家祖宗姓‘駱’,這不就成了‘落魄’嘛!好不容易我駱迫得到個能興旺家門的兒媳婦,現在一道旨下來,就這麼沒了……沒了啊!照我這名字,駱家到了我這一代難逃潦倒的命運啊!」老爺子抽噎了兩聲,繼續感嘆,「都是名字惹的禍啊!」

駱鳶飛沒有心情安撫老爺子,手里捏著那道王旨,他像捏著自己半條命。

沒有任何先兆,她就被選進宮里去了!

這怎麼可能?

他不信。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搞不好是王宮里的人弄錯了。絲竹是他的妻子,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婦,怎麼可能說進宮就進宮呢?

連柳嘉子都能被選進宮再撤去碟子,沒道理已為人婦的絲竹卻得去伺候那什麼狗屁女主!

「絲竹!絲竹——」

他一路飛奔,奔回原本屬于他們倆的臥房。她依舊坐在梳妝台前,細心梳理著滿頭青絲。原本盤起的發髻放了下來,一縷縷環繞著梳齒,像他的心——亂了。

他不住思忖,該如何告訴她這天大的消息?

她輕啟唇角,問得冷靜極了︰「是宮里的旨意下來了嗎?」

她……知道?

「是你給宮里遞了請求,主動請求頂柳嘉子入宮的?」他渾渾噩噩地跟她過了這麼幾年,臨別時分總算是清醒了過來。

爆里怎麼可能因為柳嘉子是他的妻,就把他原來的媳婦拉來湊人數。唯一的可能是,絲竹寧願入宮為奴為婢,也不願再做他的妻。

「留在我身邊真的讓你那麼難以忍受嗎?」

「你身邊的位子只有一個,兩個女人怎麼坐得下呢?」她仰著頭看他,還是笑盈盈的模樣。

他恨她這副毫無牽掛的模樣,好像一切都煽動不了她。一股沖動讓他抓住絲竹的肩膀,費盡全身力氣將她抓到自己的懷里,「你當真能把我徹徹底底地割下?毫無留戀?」

瑟縮在他的懷里,貪戀地呼吸著他的氣息,在她的記憶里,他們從未如此親近過。即使在那張相聚短暫的喜床上,他們也克盡著相敬如賓的禮儀。只有這一刻,她放任感情狂奔,因為就快走到他們倆的終點了。

「鳶飛,你在那片竹林里生活了那麼久,你見過一個女子嗎?」

駱鳶飛貪婪地著她如瀑般的發絲,模上去手感真好,像最上層的錦緞。他畫過無數美人的青絲,卻不曾這樣撫模過,「你說的是誰?」

「穿梭在竹林里的一個女子。」

絲竹回憶起那個女子初時的模樣——

「小時候她常問爹爹︰‘爹爹啊,為什麼城里有的人穿著金衣銀衣,有的人穿著青衫灰褂?’爹爹說那是身份的象征。女娃又問爹爹︰‘那為什麼我們卻總是穿著藍布衣裳呢?’爹爹說,因為我們是工匠。女娃覺得藍衣服沒有青色的衣裳漂亮,吵著要穿青衣青裙。她爹爹便答應了她,說只要好好完成手上這些竹器,她就能穿上青衣裳。

「那時候宮里正在采辦各種器皿,小女娃的爹爹將自己做的那些竹器呈了上去,若是能得到王上的青睞便能月兌下藍衣換青衫。小女娃日盼夜盼,盼了又盼,盼來的不是一身青衫,而是一群握著刀的黑衣人。爹娘是在睡夢中……走掉的,他們身上穿的是白衣,沒有任何顏色,也不代表什麼等級身份。那時候,小女娃方才明白,原來死,對穿任何顏色的衣服的人來說……都一樣。」

絲竹顫抖的身軀被駱鳶飛緊緊地納入懷中,她在描述的是她童年時的往事嗎?

「別說了,如果很難,就別說了。」她的過去對他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她在他懷里。輕撫著她的背,他的掌心飽含著柔情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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