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合適的人選……」海日楞的眼神一不小心瞟到幼微臉上。
她極不滿意地躲避他的目光,「你這樣看著我干什麼?」一個根本不可能也不該存在的念頭自她的胸口冒出,慢慢長啊長啊長出了她的口,「不可能!」
幼微以眼神向汝嫣尋求證,得到的卻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結果——他的頭在她不敢相信的目光中向下動了動。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幼微的反彈來得又快又強,「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我?」
汝嫣尋必須很遺憾地告訴她︰「不只是你,還有三個圈。」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幼微的兩根眉毛都連在一起了,「他想照單全收?」
「二選一。」汝嫣尋不打算告訴她,王上要他選剩下的那個。
幼微走到窗邊,遙望著窗外清朗的天,多年前的場景重回眼前。
那時候他們就是這樣隔著窗喊著窗內的小隨,那時候他還不是王上,那時候他們都還小,那時候他們總是一處打鬧一處嬉戲,就算誰把誰弄哭了,揉一揉,笑一笑又玩到了一起。
那時候已再也回不來。
「你告訴我這件事的目的。」幼微相信汝嫣尋這麼早跑過來,絕不單單只是想告訴她王上的這個念頭而已。
「我想問你一句話……」後半句汝嫣尋留在肚子里,他轉過頭瞧了瞧海日楞。
對方識趣地起身,「你們談,我叫下人弄點早餐來,相信兩位都沒用吧!」
「別走,你就留這兒。」幼微急急地叫住了他,預感告訴她,汝嫣尋將要說的話,她並不想听到。
這樣一來倒是把海日楞給為難住了,走也不是,留更不是,他兩頭望望不知該如何是好。
三人之中唯有汝嫣尋做下決定,「你在,我一樣說。」
吞了吞口水,汝嫣尋提起所有的勇氣開口道︰「如果我和王上,你必須嫁其中之一,你會選誰?」
幼微二話不說,轉過頭拉了拉海日楞的衣袍,「麻煩你先娶了我,等你找到所愛再棄了我就是了。」
海日楞揉了揉頭,大清早的怎麼盡傍他出這樣的難題?!
「你寧可以後被他休了,也不願湊合湊合嫁我?」汝嫣尋是笑著說的,可是胸口某個位置卻像是被人用手揪住似的,一陣陣的抽痛。
她又何嘗願意傷他至此?背過身,她輕聲說道︰「因為我知道,筌筌從五歲起就發誓要做你的妻。」
所以「汝嫣尋」這三個字,她從來不曾也不敢放到心上,他早早的就被刻上了另一個姑娘的名字,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啊!
在開口問她之前,汝嫣尋的心中穿過無限可能會有的答案,獨獨沒想過這一個。默默守望著她的背影,他不知還能做些什麼。
氣氛有點尷尬,海日楞忽然覺得三個人中獨他有義務打破這份僵局,「我說汝嫣家少爺啊,最近飛馬山有何動靜嗎?」
「這個問題……為什麼問我?」現在讓他對著海日楞,他實在提不起多少好感。
海日楞覺得自個兒實在冤枉得很,誰也沒得罪,卻又好像忽然之間得罪了一幫人,「我說汝嫣家少爺,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有多大能耐,汝嫣家有多少力量,我們心知肚明,怕是連王上心里也清楚著呢!再隱瞞就不像了。」
幼微偏過頭來,以同樣詢問的眼神望著他。
沉默良久,在他們洞悉所有的目光中,汝嫣尋舉手投降,老實交代︰「听說,飛馬山那幫法師最近毫無動靜,倒是步忍帶著青燈,還有……還有長驍哥奔那兒去了——再無其他,我知道的就只有這些。」
第十五章招魂(1)
「我的金山矮了。」她還是重復那句話。
對她醒來後冒出的這句話,步忍非常不解,「流火,你說什麼?」她不會睡了太久把腦子給睡壞了吧?她舌忝了舌忝唇角繼而說道︰「所有的金山都是我親手一點一點堆起來的,有多高有多寬我記得比誰都清楚,你取走的那十兩正好位于金山的頂端,我的金山矮了那麼一點點——我怎會不知道?」
此次回飛馬山,步忍花的時間比從前長了許多。雖然有長驍駕著馬車,可他們的速度比步行快不了多少。一方面是帶著流火的軀體無法日夜兼程,另一方面惹衣的好胃口也讓他們耽誤了不少時辰。
每到一個地方,她便要吃個飽,吃個夠。盡其所能把食物塞進肚子里,有時候步忍光瞧著她吃就覺得可怕。
「她這樣吃下去沒問題嗎?」步忍搗搗身邊的青燈,向他求證。
青燈舉雙手保證︰「我見她吃過比這多得多的東西,吃完以後她心情大好,不見身體有任何異常。」
岸了近乎十個人的飯錢,步忍開始想象待流火醒後,得知花費了這麼多金子,會做何反應。
不能想!想得他都害怕。這青燈找來找去,竟找了一飯桶回來,他能輕饒了他嗎?
自然不能。
「你抽空告訴她,她祖先輝煌的過去吧!」
「還是讓那些法師族內的長老告訴她吧!我想這樣更好一些。」其實他是不想面對她得知那些輝煌之後可能有的情緒。
是喜是怒是怨是狂是爆是恨,他無法想象,若換作他,他也猜不出自己會在經歷這所有的一切之後知道自己原本該是那個樣子,卻因為祖先的功敗垂成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怎麼辦?怨誰恨誰?誰連累了誰,誰又能成就了誰?
望著惹衣努力啃餅的身影,青燈心里滿不是滋味。
耽誤了許多時日,到達飛馬山的時候已是十月。入了夜,山上比平地冷了許多,步忍取了袍子包裹著流火的身軀,打開飛馬山的結境,緩緩進入其中——奧達帶著一幫長老顯然等候已久。
一行人下了馬車,奧達望著步忍,再瞧瞧他懷里的人兒和身後的一對男女,茫然不知所措。
「師叔,究竟誰才是御臨正主?」
步忍指了指身後,眾人的目光全都漂移到長驍臉上,他莫名其妙地看著大家,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才好,「那個……我……我不是……」
「他不是,她才是。」青燈受不了地將惹衣推到眾人面前。
又瘦又小的丫頭就這樣被晾在了眾人面前,她毫不膽怯,別人用瞧怪物的眼神盯著她,她也用同樣不客氣的目光瞪回去。
在花樓里什麼樣的人她沒見過,什麼樣倒霉的境遇她沒遇過,這般老朽她還不放在眼里。
下一刻,她卻徹底傻了眼。
眼前這些隨便挑一個都夠做她爺爺的老人家齊刷刷地朝她跪了下來,在她尚未緩過神的時候,全都匍匐在地上,以最高禮節參見她。
「他們……這是……搞不懂!」
她一頭霧水地回望向青燈,得到這樣的回答︰「這是個很長的故事,最好由法師一族的長老們慢慢說予你听。」
筆事想怎麼听都成,步忍可等不及。遙對著地上一幫跟他差不多年紀的老人家,他不客氣地開口︰「人,我給你們帶回來了。剩下來的事,你們自行處理。法師一族的聖壇,我要用。十日之內,任何人不準打擾。否則我不管你是我的族人,或是我的什麼人,一律成為我的仇人。」
在離開之前他還需做件事,步忍將流火交給長驍照顧,自己則走到惹衣面前,開口吩咐︰「把手給我。」
惹衣不明就里地把左手遞給他,步忍抓住她的手,趁她未來得及反應,便用一根極細極長的銀針戳進了她的掌心。惹衣痛得直想抽回手,卻發現被那根針戳著,她半點動彈不得。
銀針像是著了魔似的不斷吸著她掌心里流出來的血,很快銀針泛紅,終于被血徹底浸成了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