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吧!哪一天霸流火經營的米店若是不賣米了,王朝就得鬧饑荒;哪一天她經營的鹽業長了價,老百姓的口袋就得被掏空;哪一天她手上的鐵礦交給了飛馬山那幫法師,本王的士兵將勇會連副打仗的兵器都沒有;哪一天她拿出一小半家產買本王的腦袋,多的是所謂的勇士俠客會為那筆驚人的財富進宮刺殺本王——你要本王將這樣一個人送還到帝師的手中?」
海日楞急著為流火小姐辯解︰「她只想賺錢經商,並不想參與到政治斗爭中。」若不是他,流火小姐本不會卷入這場政權斗爭,海日楞覺得自己有義務將她帶離這場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可惜,太晚了。
「本王很清楚流火小姐對金錢的,而想得到無限的金錢最好的辦法就是掌握至高無上的權力。如此一來,金錢必然會自動找上門——海大人當一族之長這麼多年,不會連這個道理也不懂吧?」
海日楞垂首訥訥︰「臣若當真清楚,就不會失去族長的身份。」
御臨王橫眉一掃,眼中依舊含笑,「海大人不甘心為人臣子?」
「王上只甘心為王?」
兩個男人一個身在高處,一個矗立于下方,彼此相對雖是一派溫潤祥和,幼微卻讀出了這其中的血雨腥風。
必鍵時刻,幼微一馬上前,躬身道︰「臣當協助海大人不負王上所托,盡快帶回與帝師有關的人。」
明白幼微的用意,御臨王索性適時地離去,臨走前不忘警告這幫臣子︰「記住,不要讓本王等得太久,否則——本王當親自出馬。」
彬送王上離去,幼微趕忙拉海日楞退出大殿。快步走出宮門,一路皆是無語,幼微只是不松手地拽著他拖著他,直拽進自己的府中。
前腳進了家門,幼微立即吩咐下人關門,屏退左右,她怒火騰地燒起來,控制不住地沖他大吼大叫︰「你瘋了嗎?他是御臨王,是你的王上,無論他有多年輕,看上去有多好說話,但他都是手握你生殺大權的王!他略皺一皺眉頭,你的小命就丟了。」
「我知道,那又怎樣?」他歪著頭瞥著她。
「那又怎樣?那又怎樣?」她一遍遍問著他,「你不怕死,還想連累我陪葬嗎?」
「你不是已經將流火小姐給活埋了嗎?」
他愣頭愣腦地回了一句,好歹總算讓幼微看清了一個事實,「你在怪我將流火小姐送給王上?」這個悶騷的家伙有話不能明說嗎?「你先給我搞清楚,不是我把流火小姐給活埋了,是王上听了我的報告後堅持要留她在宮里。還有,她還沒死,會喘氣,活得好好的呢!」
海日楞氣惱地一搭在石階上,「你願意被人永久地軟禁在宮里,隨時被拿出來當成人質使使嗎?」
「你說得好像我故意把她捆給王上似的,我根本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海日楞埋首于雙掌之間,「我……只是在怪我自己。」
一時的氣惱,一時的憤恨,一時的復仇之心,推著他走出了飛馬山,走入了御臨王朝的皇廷。他違背良心將流火小姐送到了御臨王的面前,卻不想這一舉動竟將她推入了死地。
「在這場政治斗爭中,流火小姐最無辜,我要救她出來。」
他起身欲往門外沖,不巧撞上一尊門神,冷冷的,蹙著眉望著他……
「小尋子?」
幼微吃驚地望著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汝嫣尋——大門緊閉,他飛牆過來的?
「我一早就來了,三個圈想帶長驍哥出去轉轉,她一個人推不動長驍哥,要我來幫忙。」他解釋著他出現在這里的原委。
這段時間與長驍哥的相處讓他明白一些道理,有些事躲也躲不了,不如試著去改變——他正在試。
「哦。」幼微早就知道每一次筌筌來家里,小尋子都尾隨其後,只是每一次他都過門而不入,靜靜地在外面躲著。令她奇怪的是,今天他居然堂而皇之地站在這里。
這樣靜默地站著實在是件尷尬的事,汝嫣尋指指里院,「要是沒什麼事,我先過去了。」走了兩步,他又轉過頭來,悶悶地丟下一句,「王上是個不簡單的人,早在鎮神儀式那天之後,他就不再是我們的小隨了。所以,不管你們打算做什麼,小心為上。」
「你是因為了解王上,所以才堅決不入朝的嗎?」這個問題卡在幼微心里許久,今日總算問了出來。
「我是因為了解政治,所以……還是不做官的好。」他的堅持也有松動的時候,為了他的朋友,「你們剛剛說的流火小姐也算是我的朋友,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避開口。」
他這麼一說,幼微還真想到一件事只有他可以幫忙做到,「你可以想辦法通知霸聖金堂的人,流火小姐在皇宮內苑嗎?並且暗示他們將這一消息轉告給從前住在霸聖金堂里的一位叫步忍的先生,他現在飛馬山。」
在做這件事之前幼微不得不提醒他︰「如果這件事被王上得知,那你就會被定為與王上作對的身份。」她和海日楞身在朝中,不能任意為之,若小尋子通過商道轉告霸聖金堂,或許情況會好一點。
「告訴我流火小姐所在的皇宮內苑的確切位置。」汝嫣尋爽快地開口——以霸聖金堂的實力,無論那位叫步忍的先生身在何方,他們定能找得到。
至于與御臨王作對的問題……他似乎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你……確定自己想清楚了嗎?」有些事一時沖動容易做下決定,到了後來就算後悔也來不及。
汝嫣尋伸出的手沒有收回,接過海日楞寫好的字條,他只是淡淡地說了聲︰「這件事……別告訴三個圈。」
他們四個一起長大的孩子,在經過鎮神儀式那天,只剩下三個圈可以輕松自在地延續著她類似童年的幸福時光,他不願連他們四個最後殘留的一點美麗記憶都被剝奪——至少他是這麼以為。
「小尋子,你怎麼這麼慢?長驍哥在等著我們呢!」
元筌筌站在長廊的盡頭,笑著向他們招手。陽光灑在她的臉上,柔柔地鍍上一層光圈,帶著幻境的美。
汝嫣尋將字條塞進袖子里,撇了撇嘴朝她走去,「這不來了嘛!」
兩個人一邊打鬧一邊說笑地走向內院,幼微站在原地,安靜地看著他們的背影,久久無語。
「你以前就和他們在一起?」海日楞站在她的身後,望著愈行愈遠的兩個人,「如果當初你沒有入朝,你現在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過著自在的日子?」
「沒有‘如果’,我從鎮神儀式那天起,生命里就再也沒有‘如果’。」
不知是小尋子和三個圈的快樂感染了她,還是難得讓心情放松一回,她忽然覺得眼前的景象變得濕濕的,「天下百姓都說八神獸是保佑天下子民,庇護四海八方的神。我卻覺得它們是魔,是黑暗的魔獸,充斥著邪惡的力量。如果有可能,我希望這八只魔獸消失不見。」
「人為什麼要靠神獸保護?」海日楞默默地站在她的身邊,最近的地方,「我也有過這樣的想法。」
甩甩頭,幼微甩去那些無謂的想法。感傷到此為止,還是直面正事要緊,「有那個閑工夫你還是想想怎麼跟王上交代吧!他可是盯著我們要找出步忍先生的老相好。」
步忍三下兩下收拾好行囊,把它們往青燈懷里一丟,這就準備去牽馬車。奧達不知從哪里得到他欲走的消息,領了一幫長老堵在院落的大門外,攔住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