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借宿,就得找單身朋友的家。再進行一輪刪減,就剩下兩個了。其中一個去異地出差了,另一個——楊牟那小子又帶了女人回家,說是剛滿二十歲,滿臉的油彩完全看不出實際年齡來。
他逛了一圈只得又折回頭來,可惜酒吧也容不得他了。老板娘水大姐急著關門,來打臨工的芳有有也想早點下班,連轟他的心都有了。
「我說鮑因果,你在這坐著就叫了一杯茶,你都續了九杯開水了,我這開水錢都快趕上茶錢了。」
雖說她只是個打臨工的,可是天生小氣的個性讓她看不得別人浪費任何一點賺錢的機會。
開玩笑,現如今賺點錢容易嗎?一間酒吧勉強在這偏遠地區支撐著,還得忍受房客們家庭紛爭時的騷擾。
遠的不說,就說四樓的那對夫妻吧!每次吵架兩個人就砸東西,而且砸起東西來一點都不手軟,道理很簡單,他們專跑別人家去砸。好在他們快離婚了,要不然這日子誰受得了?
萬一水大姐受不了,退了這間商鋪不租了,那芳有有一年可損失大發了。
所以,小氣的房東小姐絕不希望再來一對這樣的麻煩,「鮑因果,我看你還是趕緊回家待著去吧!向來只有女孩子吵架嚷嚷著要離家出走的,你一個大男人黑燈瞎火地跑這兒來賭氣像話嗎?再說了,又沒有人出來找你,你這離家離得也沒趣兒啊!」
這話雖說傷人心,倒也真說到點子上了。他離家好幾個小時了,那團仙人球連個電話都沒打過,更別說出來張貼尋人啟示了。他離家出走得毫無成就感,再加上更深露重,他又憋得慌……
瑟縮著跑去後門又瑟縮著跑回來,鮑因果僵著張臉對著芳有有,「房東大人,你怎麼把洗手間的門給鎖了?」
「你喝了我九杯水了,用了我三次廁所,我對你也算仁至義盡了。你家在樓上,要上廁所不會回去上,你就不能給我省點水費嗎?」
她還跟他急了!這世上還有講理的地兒嗎?
憋著一肚子委屈和噓噓,鮑因果拿出僅剩的理智分析開來——離這里最近的洗手間需要打車開出三公里外,以實際情況看來……
他不想回家也不成了。
拖著行李袋和露在袋子外面的那半截袖子,鮑因果以最快的速度奔赴二樓——他自家的洗手間。
盯著他如救火般的身影,芳有有掏出手機給樓上的壞丫頭發了條短信——
茶錢十五塊,明天你來付。
一邊忙活著打烊,芳有有一邊還不忘抱怨,「打了電話關心一下就能解決的問題,非不主動出擊,害得我得扮惡人。」
這位賺錢能手顯然不知——
金科玉律之八︰當男人耍小孩子脾氣時,女人們請裝作沒看見,那會降低他在你心中高大的形象,你會覺得︰我愛的人怎麼會是這樣?
補充建議︰會耍小孩子脾氣的男人往往就是要女人們把他當小孩子哄哄,片刻即好。
補充又補充建議︰如上所言,男人=小孩(偶爾)。所以不要哄男人,那會將他們寵壞,若演變成︰男人=小孩(永遠),便是女人自討苦吃了。
還是自家的洗手間用起來比較舒服,可是徹底釋放之後,隨之而來的空虛感更叫鮑因果無所適從。
他是跨進了家門,可卻不知道該不該讓腳再跨出去。
客廳里的台式電腦難得休息,這也預示著它的主人已經進入睡眠狀態。鮑因果探頭望進臥室,果不其然,費仙仙舒服地躺在床上,看樣子早已跟周公打了三五個回合。
他頓時為自己不值起來,他一個人生悶氣悶了一整個晚上,在外面逛了幾圈,逛回滿肚子涼風和茶水,臨了連個洗手間都找不到,她卻一副什麼事也沒發生的樣子睡得香甜。
有句老話怎麼說的?
氣大氣三十一天,氣小氣二十八天。
說是愛生氣的人氣性大的時候一個月能生上三十一天,火氣小點也能氣上個二十八天,趕上閏年怕是有二十九天。
轉念想想,他氣來氣去,除了傷了自己,還換回了什麼?
她仍是不知反省,甚至連一點點擔心都沒有,他算是白忙活了一晚上。
這樣想著,他開始為自己盤算起來,算來算去最好的辦法就是倒頭睡覺,好像這才最對得起自己。
那只拖了半截袖子的行李袋自然被塞進了壁櫥里,他決定不管它了,等著女主人明早來收拾它。
如此看來,鮑因果的這次離家出走總算換回點收獲。
他倒頭打起鼾來,枕邊的人兒掀起眼角露出半分怯笑——晚上說得的確有點過分,下回仙人球會記得照顧男人的面子問題。
鮑因果離家出走又回來的第二天,兩個人還是保持著涼涼的狀態。那天早上,費仙仙使出了拿手絕活,也是唯一的廚房寶典——八寶粥。
在鮑因果的記憶里,這似乎是她唯一擅長的廚藝。他生病的時候或者她很開心的日子里,她都會花心思費精力去煮這種粥。
不知道這回的八寶粥是為什麼而煮?
可以當做是她的道歉嗎?
不管算是什麼,在心里,他把她的道歉全都吞了下去,這才心滿意足地去了公司。
既然尚未想好怎麼解決營養品變藥品的問題,不如靜觀其變好了,軟弱的人往往能為自己找到很好的借口。
鮑因果走了以後,費仙仙重新回到床上補眠,她可不想讓他知道,他昨晚泡在茶里的時候,她斗地主上的積分一瀉千里,又回到欠地主債的包身工行列。更不想讓他察覺,她一夜未曾安睡,又早早起來為他煮了那頓八寶粥。
睡回籠覺實在太爽了,她一路睡到眼腫頭腫,偏有那不識時務者跑來按門鈴。
「誰啊?」誰來擾她清夢?實在可惡。
她頂著一雙烏眼青猛地拉開門,是一位中年婦女,身材保持得還不錯,眉目清秀,很有幾分東方女性的韻味,可惜她不認識。
也不問清楚,睡意正濃的費仙仙就準備關門送客。
門外的夫人也有幾分不確定,看她關了門也沒有多說什麼,停了一會兒,夫人抬頭看看門牌號碼,還是不敢肯定。幾番猶豫之下,夫人想了一招笨辦法……
罷躺回床上的費仙仙騰地坐了起來,「是誰啊?」誰跟她有仇?居然這個時候打電話來,不是成心要破壞她的好夢?
她拒絕接听電話,把頭蒙在被子里,過了半會兒,電話鈴倒是斷了,門鈴復又響了起來。像牛頭馬面的催命鈴鐺,一聲接著一聲。
「還有完沒完?」費仙仙將睡眠不好引起的內火全都發泄在按門鈴的倒霉蛋身上——還是那位頗顯高貴的夫人。
那夫人倒也有趣,抬頭第一句話不說自己找誰,也不說自己是誰,追著問了一句,「剛剛里面電話鈴響過?」
「是。」費仙仙差點月兌口而出︰干你鳥事。好在她用于罵人的中文學得不是很地道,聰明得沒敢往外面吐槽。
「剛剛是我打的電話,你……听到了?」夫人再度確認,「為什麼不接呢?」
這個理由費仙仙頗為理直氣壯,「我要睡覺。」再說,你管我呢?「有話快說,說完了就走,請你別再打電話或按門鈴了,否則我告你擾民。」在美國,這可是不小的罪。
「我可能是要打擾你一下,如果你是因果的女朋友的話。」
一股不祥的預感縈繞在費仙仙的胸口,她該不會是……
「我是因果的媽媽。」夫人扶了扶金絲邊的眼鏡上下打量著還穿著睡衣的仙人球,鄭重地介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