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懂他的心,也懂他對秦嫂和他爹的那份祝願,「會的!你爹既然能穿越生死,投胎轉世仍不忘履行對秦嫂的誓言。我相信,這輩子無論上天人地,即使死,他們都會待在一起。」
瘋狂的人們沖進被火海刨盡的胡府,他們沒有找到任何妖怪出沒的跡象,只看見坍塌的瓦礫中有對焦黑的尸骨緊緊相情。
「這就是妖怪!瞧見了吧!死都不知羞恥的妖怪。」于是,人們給自己找到了心安的惜日。
殺死人的不是妖怪,卻是凡人。
☆☆☆
上次前來樹屋不過才月余,再回到這里虎彪彪卻恍若隔世。
樹屋還是樹屋,卻少了結境。她和胡隸京可以憑借法力直接飛進懸在半空中的屋子。
一團晝夜不滅的篝火跳動著,火光背後是虎老伯歷經滄桑卻十多年不變的容顏。
「你們回來了。」虎老伯向他們打著招呼,好似什麼也沒發生,不過是久別的兒女又回到了他的身邊。
虎彪彪卻興師問罪起來︰「為什麼不跟我解釋?」
他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一個勁地往火中加柴,他希望樹屋永遠溫暖如春,這樣才不會凍壞身體虛弱的凡人,一如他愛的那個女人。
「你說啊!你跟我解釋啊!你干嗎要讓我誤會你那麼久?」
虎老伯雖然沉默著,卻似乎明白虎彪彪的問題,倒是胡隸京听得一頭霧水,半天沒弄明白,「彪彪,你別急躁,跟虎老伯好好說。」
「說什麼說?」虎彪彪沖到虎老伯跟前,居高臨下她俯視他的頭頂,「這麼多年了,你寧可讓我誤會是你吃了娘,你害死了她,讓我努力提高自己的法力好有一日可以殺死你,可你卻什麼也不做解釋。你還要我說什麼?」他當她是女兒嗎?
胡隸京忽然想起虎彪彪曾經說過,她要變強的目的是有朝一日可以親手殺了她爹。虎老伯也問過他,足否相信他殺了虎彪彪的娘,這麼說來這個問題就是這對父女之間的糾結嘍!
說起來這本不該由胡隸京插嘴,可在他看來,「你娘一定不是老伯殺的,雖然我不知道,們我能感覺到老伯很愛你娘。」
虎彪彪也是追了這麼多年才在無意中知道真相,「光光曾經說過,凡人和妖精在一起,精氣會不自覺地被妖精吸走。隸京的爹真正死因是精元耗盡,這樣推算,娘也應該是這樣早逝的。為了搞清楚這一點,我去冥界的時候,特地拜托幽靈小表幫我尋找娘的魂魄,可惜她的魂魄正在清泉中淨化,無法開口說話。于是我偷偷翻看了生死錄,根據上面記載娘的陽壽早就注定歸于當年——可她為什麼在臨終前說是你把她的心吃掉,她才會死?你又為什麼都不跟我解釋?」
胡隸京坐在虎老伯的對面,隔著熊熊燃燒的篝火,他凝望著虎老伯的面,兩塊虎斑似乎在火光著跳得正歡,「也許我能解釋。」
「你能解釋?」虎彪彪不相信自己苦思多年的答案胡隸京竟能一眼看穿。
這恐怕就是旁觀者清吧!「你生活在山林里,隨時都有妖精、魔怪出沒,以一個半妖的資質來說,你根本無力抵抗任何攻擊。想要你變強,必須給你一個動力,而老伯就是順水推舟讓你將殺死他當作變強的動力。」
女兒強過爹,便不再需要爹的保護,即使身為妖精,也有一顆慈愛的父母心。
是這樣嗎?當真如此?虎彪彪想從虎老伯的眼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尋來尋去,卻尋不著她想要的結果。
「個是這樣。」虎老伯一開口便破了她的願望,「的確是我害了你娘,你是應該為她報仇殺了我—一這才是事實。」
他的驅使他將一個不屬于妖精世界里的女人強留了下來,是他以為愛能留下她,他今她生下彪彪,卻也使得她喪盡精元,害得她早逝。
狐妖修行上淺,不懂人與妖之間的障礙,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卻仍是一意孤行。以為片刻的相守就能滿足,到頭來卻越貪越多,令她喪命。
他喝了第一口海水,卻殺死了他摯愛的女人。
他不該死嗎?
闔上眼,他拒絕再回答虎彪彪的任何問題,在火光中開始一天的修行。
身為虎妖,本是怕火的,他卻早忘廠對火的恐懼,因為他愛上了一個貪戀人之溫暖的人。所以就算被火燒死,他也不記得自己怕火。
「爹……」
虎彪彪月兌口而出的吶喊卻只換來虎老伯牽扯嘴角的動,她想知道真相,她想搖醒虎老伯,卻被胡隸京攔個著。
「彪彪,夠了!」
「我要知道真相。」她有權利知道自己是因愛而生還是懷著娘的恨意降臨到這個世上,「為了娘的遺願,我一直想變強,可是繞了一個大圈子卻還是這副模樣。我不該知道這其中的因果嗎?」
她的激動只有他的唇能夠堵住,吸進她體內的怨忽,他用他的氣息撬開她的心扉。
這一路追隨,只是為了追回與他的相遇。他們是幸運的,世間少有的兩個半妖卻能相依相伴。
在那個滿月之夜,她以凡人之身保護他這個狐妖的時候,就注定了他們得彼此依靠對方的氣息度過百年。千年……
一全書完一
番外篇——焚火
那日我與往常一般在深山野林里設下結境,算起來這剛剛好是我修行的第五百年。
風動樹影搖曳,我全都感受不到,卻听見遠處傳來越來越弱的求救聲。
「救命啊!誰來救救我?救命啊……」
這是女人求救的聲音,這五百年里我不止一次地听到樹林里時不時地傳來類似的求救聲。他們都是跌進獵戶設下的捕獸陷阱,哀號著直至死的那一刻。想想可笑,人跌進人設下的陷阱,死在人手上,卻害怕妖鬼魔獸怪。
我不想多作理會,生死有命,更何況妖精和人本不是一界,我只救虎。
敝只怪日落日出,那求救聲依舊不停,我的修行卻慢了下來。破了結境,我打算穿過去看看。若只剩一口氣,我便送她一程。
扁著雙腳站在陷階邊,我低頭向卜探去,恰巧她努力睜開眼向上望。
她的眼楮真美,比我見過的初晨的日光射在露珠上更亮更有生氣。
「救……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救她?我的心頭閃過一道亮光,「我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你得永遠和我在一起。」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她的命都屬于我,因為是我救了她——天理之道也不過于此。
陷阱中的她己是奄奄一息,看見能救她性命之人,哪還肯放得?她使出最後一口氣答應了,便昏厥過去。
我手指一撈,便把她從陷阱中拖了出來。只可惜還是慢了一步,幾個冥界鬼差拿著鬼叉停在她的身旁,這就要叉了她的魂魄回冥界復命。
「她是我的。」
小小幾個鬼差,我怎會把他們放在眼甲。蹲,我撬開她的嘴巴,透過嘴將精氣哺到她的身體里,她渾身上下灌滿我的妖氣,悠悠醒來。
那幾個鬼差見叉不到魂魄,也只好悻悻而去,我著實得意起來。
「是你救了我?」
她想起身,腳下一軟又跌進我的懷里。她的身體好軟,比最好的鹿皮都軟,只是身子涼了些,陰冷得很。
像……死人。
靠在我的胸前,她顯得有些緊張,蒼白的臉涌起紅暈,她甚至不敢正視我的眼,「我……我腿上沒勁?走不動路,不知你可否送我回家?我家不遠,就在山腳下,我是火家的小女兒,山下村子里的人都知道。」
可我不知道,找五百年都待在深林里。無論是做虎的時候,還是現在這副如凡人無異的妖樣子,我都沒離開過這里。我也不想離開,所以她得跟我待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