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和她開了一個十三年的玩笑,卻將她百年的修行毀于一旦。
她的手撫過冰棺材,志高的臉依舊栩栩如生,可他的懷抱卻再也不屬于她。
「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對我?」
「因為他原本就不屬于你。」蒼老的聲音如沙礫擦拭著光潔的冰塊,擦出一道道不深不淺卻揮之不去的痕跡,「你是狐妖,你擅長媚術,你與身俱來的狐媚本領讓男人無法抗拒,就連繼承你血統的胡隸京也在無意中吸引了陽朔鎮的男人們。就算他不是陽朔鎮最美的人,可是沾了狐媚之氣的他卻最吸引人。」
「你想說什麼?」狐妖掀起的衣袍揚起一陣風,如利劍劃過虎老伯的臉頰上的虎斑,留下血跡斑斑。
他用手背擦了擦臉上流下的血,腥氣撲鼻。
也許他是妖,可他也像人一樣會流血,會痛。
「不敢承認嗎?若你不是狐妖,當初他未必會棄愛人而選你。」
再殘酷的事實也終有必須面對的一天,這一天終于擺在了狐妖的面前。抱著冰冷的棺材,她眼眶涌出的滾燙的淚滴在冰棺材上,很快熱度不見了,只留下冰冷。
就算她是妖,她也像人一樣會流淚,會痛。
虎老伯反剪著雙手立于棺材旁邊,同是妖精,他競有點同情她的遭遇,雖然她差點殺了他的女兒,「要听我說故事嗎?」
她什麼也不想听,他說不說又有何區別?
只不過,他想有雙耳朵听他背誦的故事。
「有位婦人發現孩子的手卡在花瓶里,她試了很多辦法,可是每一用力,孩子就大叫疼痛。婦人沒辦法,只好砸碎價值不菲的佔董花瓶救出孩于的手。等她拿出孩于的手才明白,之所以無法拔出孩子的手不是因為瓶口太小,而是因為孩子貪戀花瓶底的一文錢,握緊手不肯松開。」
她的淚漸漸停了,連滴在冰棺材上的水也結成了冰。
不是有心,她的耳朵卻將虎老伯的話融進了心里。
「其實愛情過去了,更多的是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放手。有時候因為心底的貪戀而不肯放手,正是這份貪戀卻令你失去更多。」
她昂起頭望著虎老伯,眼里看到的卻是一個多情男子,「你是妖吧?怎麼知道凡人的寓言故事?」
這個冰城透淨地反射出每顆心原本的樣子,虎老伯並不想在心的面前掩飾,「曾經有個女子總是對我說,人和妖不是一個界域的,她說凡人的世界里那些深邃的哲理是我們這些妖精終其百年也不會明白。我不信,我學凡人的道理,我一遍又一遍地背誦這些深刻的寓言。我想說給她听,證明只要努力我可以和她在一起。」
「結果呢?」狐妖幾乎能夠猜到。
如她所料,虎老伯闔上眼卻關不住心底涌出的悲傷,「她從未耐心听完我說的故事——其實,我的故事說得很好听的,真的很好听。」只是,她不曾用心去凝听。
他們,兩個妖精卻有著相似的悲劇。
別再失去了!她冉也沒有本錢失去身邊僅有的一切。
急促的腳步聲向冰棺材這邊跑過來,她擦去眼淚,讓通紅的雙眼恢復原本的銀白色。放開的手讓衣袖鋪了一地,她不似妖,更像仙子。
倚著冰棺材而立,她笑對來者。
「隸京,你來了?」
胡隸京從震驚中清醒,他理清了一切思緒,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娘會不會做傻事,「你還好吧,母親?」
母親?狐妖心頭一暖,唇角的笑更深沉了。她與胡志高的這段過往終究湮沒在時間的隧道里,唯有這個孩子——她和志高的孩子——證明他們曾經相愛過。
「隸京,來!你過來!
十三年來,胡隸京再度在娘的臉上看到屬于母親的慈祥。他訥訥地走到母親的面前,沒等他反應過來,他周身的妖氣已經進人她的體內。
「母親你要……」
別說話,孩于。你想和彪彪在一起吧?可你的妖性比她強了太多,你們倆在一起,陰陽難以平衡,你會不斷地從她身上吸取精氣,直到她耗盡元神,你也不想她先你而去吧?所以,把多余的法力給娘吧!
這是娘最後,也是唯一能為你做的事了。
第九章
一夜之間,胡府下面掩藏的冰城徹底消失。誰也不知道狐妖究竟去了哪里,冰城里的冰棺材不見了,胡家的墓地里多了一座亡父胡志高的墓碑。
而虎彪彪和胡隸京的麻煩並沒有因為狐妖的消失而結束,頭疼的麻煩還多著呢!
首當其沖就是幽靈小表,也不知他究竟哪里中了邪,堅持讓虎彪彪嫁給光光那個小表頭。
「我不管,你們倆跟我打賭都輸了,你們倆都欠我一個必須完成的諾言,我的要求就是虎彪彪嫁給光光,光光娶虎彪彪為妻,誰不履行諾言就是失信——再怎麼說我也幫虎彪彪你找到了胡隸京他爹的魂魄,你不能這麼快就忘恩負義吧!」
模模頭頂那對尖耳朵,胡隸京承認,幽靈小表所言不假,可沒道理讓光光那個小毛孩子娶他的老婆吧!
自從娘吸走了他身上一部分的妖氣,他的利牙和利爪已經不見,不過這對尖耳朵和銀白色的眸子還是證明他身上依舊存在的妖精血液。
他又恢復成了半妖,各虎彪彪一樣的半妖。兜了一個大圈子,到頭來他沒有變成人,她也沒有變成強大的妖精,他們還是和原先一樣過著半妖的生活。不同的是,他們在各自的世界里找到了對方。
什麼才是變強?
凡人、妖精、神或魔能力有高低,卻皆有脆弱的一面。可是老天是公平的,世間萬物皆有一顆心,心強于是無畏。
兩個半妖結成一顆心,強者無敵。
可是面對一個頭發還沒長全的小表頭就不那麼簡單了——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還要受幽靈小表的擺布?!
抬起腳來,胡隸京憑著身高腿長直接將幽靈小表端到一邊,「彪彪已經是我夫人,怎麼能再嫁給光光呢?」
「我也不會娶個半妖回去,太丟身份了!」光光個子小,心眼可鬼著呢!絕對不會背一件麻煩回蒼島。
兩邊都無法求得同意,這正是幽靈小表需要的,「想要我收回要求也行,除非光光答應從此以後我可以自由來往于蒼島之間,任何時候都可以調戲……不!我是說看望……看望我的小新娘茫茫。」
說到底還不是為了茫茫!扁光早就料到他有這一手,他也多有準備,「好吧!」他無奈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就答應你,我娶……虎彪彪為妻。」
「我還不嫁呢!」要她跟一個小表頭待在一起幾百年,她不瘋才怪。
胡隸京則是閉上嘴巴,伸出手想直接將光光掐死了事。
半神半魔的光光可不想死得那麼不光彩,化作光的速度逃月兌胡隸京的半妖之手,他的算盤還沒打完呢,「幽靈小表,你給我听著,既然虎彪彪將要成為我的妻,我知道的秘密就理當跟她分享。你也知道就算身為半妖,女子的嘴巴還是很大的,她要是把我知道的秘密在六界之中宣揚,你可別怪我。」
牽起虎彪彪的手,光光這就要與她分享秘密。
「我撤回我說的話!」幽靈小表急得犄角都在顫抖,他迅速竄到虎彪彪和光光之間,將他們隔開,「光光,我警告你,你要是把我的秘密說出去,我上天入地,穿梭于六界之間也不會放過你。
他越是如此緊張,虎彪彪越想知道。追在光光身後,她將女子的雞婆本性發揮無遺,「究竟是什麼秘密啊?說出來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