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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了!
胡隸京的擔心如他下巴的胡碴——瘋長。
敞開外衣,他用自已的胸膛貼緊虎彪彪的身體。他想給她溫暖,卻發現她的身體早已冰得毫無溫度。
難道她冉也醒不過來了?
心頭一旦產牛一絲不好的念頭,恐怖便迅速佔領他的全部思緒,趕也趕不走。
他的擔憂虎老伯一一看在眼里,身為父親他也擔心,可是他不能表現出來,他得支持自己的女兒活過來,所以他不能先倒下。
相比之下狐妖反倒稍稍輕松一些,等了十三年,她不介意再多等一段時間。
順了順垂在肩頭的發絲,她擔心若見到志高的魂魄,不知道她會不會開心得昏倒。笑意吟上嘴角,她無意間看到兒子等待和擔憂交織的眼神。
那麼熟悉的表情,她獨自待在冰城里,常常從冰棺材反射出的光芒里看到自己這樣表情。
幾乎是一種條件反射的行為,她的手握了握兒子的肩膀,「別擔心,她會沒事的。為了再見到你,她一定會回來。」
胡隸京漠然回過頭,看見母親握住他肩膀的手——爹死了十三年,這十三年來母親是第一次給他溫暖。
十三年來,他第一次懂得母親守著冰棺材的心情,第一次明白母親為何如此執著要找回爹的魂魄。
只要懷揣著一絲希望,他就個會松開抱住虎彪彪的雙手,這一絲的希望也是支撐他等下去的動力。若沒了冰棺材里熟睡的爹,母親怕是早就撐個下去了吧!
抱著懷里的虎彪彪,胡隸京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像母親一樣一等就是十二年。
沉寂的空氣蔓延下去,一直閉目養神的光光忽然睜開黑眸,「回來了!」
他話未落音,虎彪彪腳踝上系著的那枚鈴鐺已經開始了冬作響。
不等光光吩咐,虎老伯將五百年的法力全都逼到了手心,急于將虎彪彪的魂魄吸進她的肉身中。
胡隸京眼見著虎彪彪左臉上的虎斑慢慢顯現,越來越清晰,直至徹底浮現。
她睜開了雙眸,從冥界回來她第一個見到的就是他。
「胡隸京,我回來了。」
苞在她後面的還有黑著一張臉的幽靈小表,狐妖自然不會放過他,縴細的手指抓住他的小辦膊,迫切的目光好似心在下一刻就會飛出來。
「他呢?志高呢?你們帶回志高了吧!」
幽靈小表撓撓犄角,在回冥界之前他做過萬千假設,卻沒有一種結局是如此這般。叫他怎麼說出口呢?
對著狐妖急切的眼神,幽靈小表實在不願公布答案︰「你還是問虎彪彪吧!」
他這個態度叫狐妖不自覺地緊張起來,「莫非你們沒找到志高的魂魄?」
幽靈小表和虎彪彪兩兩相望,明白等待的心情不好受,剛剛回到肉身的虎彪彪支撐著冰冷的身體坐起來,「還是由我來說吧!」
直視著狐妖美麗的輪廓,虎彪彪張日的嘴巴又將話咽了下去,「那個……」
「你快說啊!」不管是什麼答案,總比空等十三年來得好,「就算他轉世投胎,為牛為馬,我也要找到他。」除了空白,狐妖以為自己可以接受任何答案。
虎彪彪仍不確定這個結果到底是說還是不說更好一些。
她的猶豫讓狐妖更為緊張,「難道說,他……他因為跟狐妖在一起,永世不得投胎,已經毀滅在六界之間?」為什麼上天一點希望都不給她?她拋下百年修行只為與他廝守,可這份廝守不過短短幾年時間,她匕經不介意愛太短暫,為什麼連一個讓他們再見一面的機會都不給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志高他真的灰飛湮滅了嗎?不會的……」
她狐媚的臉龐因失望疊起重重的皺折,仿佛一刻之間老了百年。她不悲傷讓虎彪彪不忍再看下去,她和幽靈小表交換眼神,決定告訴她!
「他沒有消失。」
狐妖屏住呼吸,像是天地重生一般詫異,她的希望又回來了,她的美麗也跟著回到了她的血液里,「那他在哪兒?」
「他轉世投胎了。」
說啊!接著說下去啊!
「他就在你的身邊,一直就在。」
這時候不只是狐妖,連胡隸京都忘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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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妖輕施法力,推開屋門,飛至天井中間,站在花瓣上,清晨未完全蒸發的露珠濕了她的鞋,那上面繡著一雙龍鳳,眼前也停著一對男女——
秦嫂捂著胸口一陣輕咳,小林師傅輕撫著她的背為她調整氣息,「你就別擔心了,少爺和虎姑娘都會沒事的。天已轉涼,你還是多擔心你自己的身體吧!」
「我沒事,只是隸京這孩子從小就命運多舛,不知道這個檻他能不能跨過,可千萬別像他娘執著到最後連自己都找不到。」
「你的眼中始終裝著別人,也不多考慮考慮自己。」小林師傅忍不住責怪起她來,「當初是老爺背信棄義,娶了夫人。後來老爺死了,夫人丟下少爺不管不問,要不是你,少爺早就被當成妖怪讓山朔鎮的鎮民們殺了。你做了這麼多無非是看在老爺的分上,難道你一點都不恨他嗎?」
秦嫂偏過頭望著小林師傅,他在她的目光里垂下頭來,「是我越禮了,我多嘴,你就當我沒問。」
問了就是問了,怎能當作沒問呢?秦嫂輕嘆著,連呼出的氣都沾著藥味,「不瞞你說,這問題我也曾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我當真像隸京說得那麼好,沒有怨也沒有作嗎?還是我和她一樣,也執著地等著志高的復活。不同的只是她守著那個冰棺材,而我守著志高唯一的血脈。」
她從不認為自己無私,當年她成全了志高的選擇,為了這份成全她恨了自己一輩子。為什麼不爭取呢?為什麼將她一生的愛拱手讓給了狐妖呢?
清冷的日光下,望著身前的影子,秦嫂忽然發現影于成雙也能給人一的安慰,「小林,你知道嗎?志高成親前一夜曾來找過我,他說……」
「如果有來世,他一定會陪在你身邊,就算世間出現一個比媚兒美上千偌萬倍的仙女,他也不會正視一眼,他的眼里只有你。」
「小林你……」
秦嫂吃驚地捂住嘴巴,他……他怎麼會知道志高成親前一夜跟她說過的話?這太令人驚訝了。
小林搔搔腦袋,他也覺得莫名其妙,「這些話時不時地浮現出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知道的。」有時候連她出己都覺得奇怪,「好像有很多不屬于我的東西硬是佔據我的心里,秦嫂,怕你不信,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前世注定,這輩子我得陪你一輩子。」
好一個一輩子,他知道這句話一曰出口意味著什麼嗎?
秦嫂怔怔地守望著他,他的臉龐和志高的雙眸重合。她忽然覺得陽光照得她有些頭暈,身子稍稍傾斜,她的影子正好躲進了他影子的懷中。
那是前世注定的依偎,集合兩世的緣分將他們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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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兒!媚兒!這是他給她起的名字。
身為妖精,她本沒有人才有的名字,他在幫她治好傷的那一天給她取了這個名字。他還說,這世上除了他,再不會讓別的人知道她的名宇。
可今天,她卻從一個藥鋪伙計的日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飛過草坪,飛過湖泊,飛過山坡,飛過一片片鮮花爛漫的山谷,狐妖不知道自己飛了多久,可她就是停不下來。
直到法力消耗到一時間無法復原,她才停下腳步。身體忽然感到冰冷,她竟未發覺自己飛來飛去,飛回到了她待了十三年的冰城。
就像她等了又等,追了又追,竟然沒發現她一直在等待的那個人,想要追回的那個魂魄就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