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向離去的那扇門,路過他身邊的時候,那只一直握著杯子的手用力將她拽住,再以同樣的力氣將她甩到了床邊。他不在乎是不是會傷害她肚子里——他的孩子。
「是!這個孩子的死活跟我完全沒有關系,我不在乎他,我一點也不在乎。一個孩子活下來又如何?一個人活著就是為了等待死亡,一個人來到世上只是為了享受痛苦,然後苦中作樂,還說自己很幸福。人生的結局注定是悲劇,所謂的喜劇是自己演給自己看的,是欺騙自己,掩飾痛苦的一種方式。這樣的人生,我為什麼還要期待我的孩子來品嘗?」
心已涼,她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到門邊,甚至不敢眨眼,生怕上下眼皮的踫撞,淚水就此崩潰。
她的目光隨著他的眼神停在門邊,他的手握住門把,很用力,不知是要捏碎自己的手還是要捏碎堅固的門。
「按照八卦先生的佔卜,我十五歲這一年遇到了我的命定之人,可是我的結局卻是終生孤獨。十五歲,我遇見了你,佔卜的上卦驗證了,那下卦呢?原本在上次綁架中,你就會死于水,而我難逃孤獨一生的命運。可是你卻違反天意活了下來,是我救了你,也是這孩子!如果孩子的存在可以延續你的生命,那麼就讓它留下來。如果地獄可以延續你的命,我不惜永遠活在地獄里。如果上天不讓你活,我就讓神去死。」
門未掩,而淚先決。
在淚眼婆娑中,幸之霧只听見他最後的話。
「我要的……只是你而已。」
☆☆☆
為了幸之霧和孩子的安全,在卓英冠的建議下,卓遠之打算將婚禮訂在日本。而且以他們的年齡,也只有在日本才能拿到合法的結婚證明。
原本以為婚禮會很忙,可一打算,幸之霧竟發現根本沒什麼要做。孟袁中學那邊,卓英冠已經出面幫她和遠之辦理了退學手續。一時間幸之霧閑得都快發毛了,惟一能做的只有一個,等待。
「我們什麼時候去日本,豬頭?」
「叫我‘遠之’吧!」畢竟,他將成為她的丈夫,叫「豬頭」太難听了。
「遠之?」她無意識地重復著他的稱謂,怎麼覺得好別扭?斜望著他,如果不考慮他剛滿十七歲,她會想這樣穩重、成熟的男人的確夠格做她的丈夫,可是只要想到他不過是個故作成熟的十七歲毛小子,她就覺得這場婚禮簡直荒唐得要命。
她忽然笑忽然怒地看著他,讓卓遠之的後背直起雞皮疙瘩,還是給她找點事做吧!以防她又想出一大堆有的、沒的。「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你要不要通知家人?」說穿了就是通知她爸幸德書,她那個在非洲保護野生動物的媽不通知也罷,反正母女倆很少見面,感情基礎太過單薄,說了又能如何?只能圖增心煩罷了。
他說的這些幸之霧都考慮到了,但她不知道該怎麼跟爸爸說,再想到爸爸得知她未婚先孕,而且被迫結婚,還是跟黑道第一堂卓冠堂的少堂主結婚,爸爸會有怎樣的震怒,那情景簡直不敢想象。
她心里怕怕,所以一拖再拖。
「明天就要去日本了,你還是盡快給你爸打電話吧!」卓遠之不想再拖下去,「我在這里陪著你,你現在就打吧!」
幸之霧瑟縮了一下,一個勁地搖頭,「還是不要了,等他知道再說吧!他要是不知道,我也不想說什麼。」她想一直隱瞞下去,而且能瞞多久就瞞多久。
將自己的手機遞到她面前,卓遠之站在她的身前俯視她,「我很快就要成為你的丈夫了,我將分擔你的喜怒哀樂,就算天塌下來也有我為你頂著,怕什麼?有我呢!」
有他在,她什麼也不用怕,真的什麼也不用怕嗎?
幸之霧握著手機望著他,不怕?不怕?只要有他就不用怕嗎?不!她不想做一個躲在他身後尋求保護的小女人,也許她沒有朵貓貓那麼好的功夫,也沒有秦彬彬那麼雄厚的黑道背景,可那又怎樣?她有她的優勢,總有一天她要證明自己有能力站在他的身邊,陪他面對世間風雲。
總有一天,她要證明,她有能力和他一起飛。
拿出自己的手機,幸之霧撥下爸爸辦公室的號碼,這個時候他一定在工作。
「我是幸德書。」
電話通了,剛剛還給自己鼓勁的幸之霧一下子蔫了,「是我,之霧。」
好在電話沒有立即掛斷,幸德書給了她機會把話說清楚,「什麼事,說吧!」
「我要結婚了。」
幸德書的喘氣聲在電話里听起來尤為刺耳,「跟誰?」
幸之霧狠狠吸了口氣,等待迎接下面的風暴,「卓遠之。」
「那個黑道分子?」幸德書再接一句,「我不許。」
話鋒一轉,他重新找到問題的突破口,「你是不是跟他發生了什麼關系,所以才急著這麼早就把自己嫁掉?」不愧是御用大律師,分析力驚人。
既然風暴遲早都要到來,那還等什麼?迎接吧!「是!」幸之霧坦然承擔隨後的結果,「我懷孕了,不得不結婚。」
以為會迎來一陣狂風暴雨,以為會是海浪洶涌,殺機重重,沒想到電話那邊竟平靜得出奇,「之霧,你給我听好了,我只說一遍︰打掉孩子,馬上來英國讀預科班,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否則你再也不是我幸德書的女兒。」
一切都在幸之霧的預料中,包括電話那頭的嘈雜聲,那是封千里想搶過電話的聲音,也是幸德書不讓封千里插手的阻攔聲。
所有的問題都歸結到幸之霧的手中,她望向坐在她對面的卓遠之,他靜默地等著她的回答,也尊重她做出的所有決定。
她要飛,他給她機會。
「爸,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爸’。但我還是要告訴你,爸,我不會殺掉我的孩子,我更不會現在去英國,也許有一天我會……」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電話斷了,幸之霧握著的手機卻沒有放下,「我會去英國看望你和封千里,但一定不是現在。請您尊重我的決定!天涼了,英國也一樣吧!您要好好保重,別太累,我相信千里會照顧你,你也要幫我照顧封哥哥——再見,爸爸!」
她微笑著放下手機,從此後她將不再是幸德書的女兒。抬起眼,她看向他,「你怎麼這樣看著我?」
「不會後悔嗎?」她放棄的是御用大律師之女的身份,還有她身後的白道。
也許這已不算輕松,但接下來的生活將更加沉重。她不再是白道一員,不等于她能輕松走進黑道。黑暗的世界比白道更難以接受她,更何況她要做的不是簡單的黑道小混混,而是黑道第一堂的少堂主夫人,如何震懾眾人,如何站穩腳根,她要怎麼做才能融入新的生活,她有想過嗎?
他在默默為她擔心,她知道嗎?
她背對著他,將手機里有關幸德書的所有聯系方式一一刪除,她的未來只剩下這座卓冠堂和他——她的丈夫。
對她的丈夫,幸之霧第一個要求就是,「不要將我的身份在黑道公布,」怕他不懂,她再補充一句,「我是說,不要把我是你妻子的消息公布給任何人,知道的人知道就好了,不知道的就不要再說了。」
她這是什麼意思?成為他的夫人很丟臉嗎?還不能說?
卓遠之擰起的眉頭已經告訴幸之霧他動怒了,還是讓她趕緊解釋一下吧!「我還沒有信心做卓冠堂少堂主夫人,你就先幫幫忙,不要給我樹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