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我不去!」琉璃已經死了,休想再威脅他。
沒想到都到了這一步,成曄居然還會拒絕再見江南,大黃只好用最後一招,「是珊瑚讓我來的,她說只有你能讓排斥的心髒回歸到正常狀態,只有你能救江南。所以,我無論如何也要把你帶去見江南,我不可以讓她死。」
可是,成曄已經決定了,無論是誰都休想改變他的決定,「我不會去的,你還是回去陪江南吧!」
琉璃,這是一場較量,我們看誰會取勝。我不去,你就不會死心,你的心就會一直跳下去,因為你要折磨我,所以你不會輕易停止心跳。
你,從來就不是一個懂得罷手的人。
成曄轉身回到房內,他不管大黃是否會死皮賴臉地賴在門外,等他回心轉意。
他是不會回心轉意的,為了江南他也要堅持到底。
這一次,天降大雨了,淋濕了大黃,卻淋不出成曄一顆柔軟的心。
☆☆☆
陪在病房內,望著床上昏迷不醒的江南,珊瑚驀然之間有了恨。
都這麼長時間了,大黃還沒把成曄帶來,看來成曄是再也見不到江南了——他怎麼忍心?他怎麼忍心這樣對待一個女孩?
「你們倆都好狠心啊,姐!難怪當初你們倆可以那樣親密無間地在人前扮演著情人的角色,把我都給騙了。你們倆同樣地自私,只考慮自己從不顧慮別人。就因為你是我姐,你是我的長笛老師,所以我這輩子活該听從你的安排,有了好東西,永遠只能讓你先選,剩下的才輪到我?」
她拿起那支江南暈倒時仍緊緊揣在懷里的長笛,銀色的光芒太蒼白了,也只有琉璃喜歡這種顏色。
「琉璃,承認吧!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你學習長笛比我早,所以你當了我的師父。可是你沒我有天賦,你的成就也不及我。只是你善于鑽營取巧,知道怎樣抬高自己的地位。但你沒我活得快樂,因為我比你簡單。你辛辛苦苦累了半天,只在外人面前偽裝成他的女友,而他真正愛的人卻是……」
檢測儀上,江南的心髒起了小小的波瀾,珊瑚全當沒看見,繼續慢慢地,像個活了一輩子,就快走到終點的老太太訴說著自己的過往。再多的苦澀或甜蜜都已經被歲月浸泡得失了滋味,淡淡地沁入時間里,只剩下屢屢灰色的疤痕。
「最有趣的就是,你把那個信封當成成曄寫給我的信箋帶在了身上,卻怎麼也沒想到那是我簽署的器官捐贈書。想象看真是奇妙啊!上天創造了雙胞胎,讓她們擁有一模一樣的容貌,就是為了在需要的時候互換身份吧!你捐獻的那顆心髒原本該是我幾十年以後留在人間的東西。」
這就是人生,無時無刻都會出現一大堆的奇跡,讓人應接不暇。
「可留下你的心,目的不是要折磨成曄。你明知道音樂是他的生命,明知道重返舞台是他的夢想。可你為什麼要阻止?你已經死了,可江南活著,你就讓她好好活下去吧!這女孩跟你不一樣,跟我也不同。她沒有你我的自私,卻有著我們倆共同缺乏的堅毅。
「這些年來生活在生命邊緣,她知道怎樣保護自己,也知道如何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她不該就這樣死去的。只要她活著,至少你的心髒仍在跳動,你仍可以感受到握著這支長笛,與成曄合作時的和諧。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你如果連它也要毀棄,你和成曄之間天荒地老、海枯石爛也不會有任何交集——你听見了沒有?
檢測儀上顯示心髒正平穩地跳動著,似乎珊瑚說什麼也沒用,雖然是雙胞胎姐妹,可這顆心髒並不會和她心連心。
眼見著心跳越來越弱,珊瑚像當年一樣親眼看著琉璃的心跳慢慢地走向死亡邊緣,她急了,捶著床,她大吼大叫︰「你為什麼從來不肯听我的話呢?就因為我比你晚半個小時來到這個世界上,你就任意欺負我,從來不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你這麼自私地活在這個世界,然後自私地死亡,你現在又想自私地再死一次嗎?」
她的手拉緊江南的胸口,像是要將那顆琉璃的心髒給拉出來,「我不準你這麼自私妄為,你听到了沒有?現在你不是琉璃的心髒,你是江南的生命,我不允許你停止跳動,你听見了沒有?」
「你死不要緊,可你不要害死江南啊!當年你選擇了自殺性的車禍,想要威脅成曄,可你沒想到那幫喜歡成曄的樂迷會極度討厭你,他們追在你的身後,你慌了,不顧一切地想逃,沒想到卻真的用死這種方式嚇住了成曄。你成功了,你可以逍遙地走你的路,可你不要害死江南啊!她是一個好女孩,我和成曄都需要她,看著她握著長笛的樣子,听著她吹出的長笛,會讓我覺得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珊瑚疲憊地蹲在地上,第一次在江南面前像個孩子似的「哇哇」大哭。哭腔中來回盤旋的只有一句話︰「為什麼你要死?為什麼你要離開我?我沒了爸媽,我只有你,我連愛情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你為什麼還要為了成曄而拋棄我?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她恨死了她,卻希望她能活過來。即使人死了,只要心還在跳動也好啊!
第八章
他會來到醫院,是因為他做好準備最後送琉璃一程。
走進病房,只有床上的她,珊瑚回琴行了,因為她盡了所有能盡的努力。他坐在床邊,月色如水,冷冷地掃過床尾,白色的床單仿佛浸了水,連顏色都變了。
惟一沒變的是床頭那顆玻璃心。
大黃將它找了出來,放在江南的身邊,希望這顆玻璃心能把江南的生命力帶回來。
略過純淨透明的玻璃心,成曄凝望著那個叫他「大胡子叔叔」的江南。
她很安靜,平日的江南就很安靜,病倒在這里的她就更靜了。不怕,有他在,她不會永遠安靜下去的。
靠在她身邊,成曄摩挲著她的臉蛋,「有時候我真的很難分清你和琉璃,你吹長笛時的感覺分明和琉璃那麼相似,我告訴自己︰那是因為你是珊瑚的學生,而珊瑚是琉璃的得意弟子;有時候你用琉璃的方式叫我‘成’,我告訴自己︰那是因為偶然的失誤;有時候你告訴我那是你心中的感覺,我告訴自己︰你是在找借口——我不想把你和琉璃當成一個人,你就是你,你比琉璃優秀,你讓那顆自私的心撐大,讓它包容了更多的內容。」
他是明星,很多時候他習慣了記者提問,他回答。這樣自言自語一個人不停地向別人解釋著什麼,卻又得不到回應還是第一次。
從床頭櫃邊拿出那顆屬于江南的玻璃心,他慢慢地撫摩著它,想讓它變得溫暖起來,
「從你第一次進琴行、從你看長笛的神色、從你對音樂的感覺,我就告訴自己︰我找到了要找的那個人——你像珊瑚,像極了她的月兌俗、自由和隨意。你又和她不同,你比她堅毅,你比她更愛我。
「這樣說對你或許不太公平吧!你會不會怪我把你當成了珊瑚的替身,可我要告訴你,一開始的確是這樣的。都說大明星是公子,不懂得愛情,不會愛人,也無法監守一份愛情。大概沒有人想到,我是一個想愛卻得不到愛情的人。」
抱抱她,雖然被儀器阻擋,只能微微踫踫她的身體,這卻是他第一次擁抱,「因為你像珊瑚,所以我開始注意你;因為你有一顆琉璃的心髒,所以我不得不照顧你;因為你是你,所以我愛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