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了,只是沒有力氣叫他罷了。她還很想扁他呢!誰讓他打攪了她的睡眠好時間。
「滾滾滾!全都給我滾!」
咦!才子也可以罵人嗎?听上去還蠻刺激的呢!豆蔻都不想睡了,她想听听他還能罵出什麼有創意的話。
欽九州偏不如她意,趕走一幫蠢大夫,他反倒坐到了她的床邊。那樣冷漠的人竟然會握住她的手,還輕輕地摩挲著,像在撫摩一塊美玉。
我不是玉啊!我只是一塊有瑕疵的頑石。
「豆蔻,還是你喜歡我叫你‘豆花’?」
雖然豆花是我的本名,但十年里習慣被人叫作「豆蔻」,我就被迫忍受你那樣叫我吧!
「為什麼你不醒過來?是在等我喚醒你嗎?」
臭美的家伙,誰等著你呼喚,老娘我還不是醒了——她假寐,逗他說出更多她不曾听過的話。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要娶你嗎?現在我來告訴你,從稱第一次站出來說要為我尋找快樂,我從那一刻開始就想要和你一起創造快樂。你是這十年來第一個揭開我紗幔看清我真面目的人,也是第一個看出我不快樂,誓言要為我尋找快樂的人。」
他的手撫著她的手指,那里長著堅硬的繭,這是長年練劍的結果。現在回想起來,她幾次激動之時所表現出的巨大手勁都是練武的成果。
「豆蔻,不回皇宮,不入朝,不參政,就這樣跟我過一輩子,你可願意?」
「你不怕我再次殺你嗎?」
她倏地睜開眼,欽九州像是早就知道她已醒似的,平靜無波地看著她沉醉的雙眸,「你會嗎?如果真的會,又何必要替我和慕四海擋那兩箭?」
「因為覺得欠你的,更覺得欠豆芽……也就是慕四海,所以我才想也沒想就擋下了那兩箭。」
那一瞬間,她的腦中幾乎冒出了十年來不同時期的影像。想到對她好的妹妹之死,想到慕四海為了報復她,賣命給武後,想到欽九州願意娶她,她卻要他的命作陪。種種思緒沖入腦中,她在一片空白中沖上前擋住了箭。
「不怕痛嗎?」欽九州撫模著她的腦袋,寵溺的表情像對待一只小貓。
「痛!」豆蔻本想忍下來的,可是被他這麼一說,她痛得眼淚都快流了下來,「你干嗎哪壺不開提哪壺?痛死我了。」痛得她咬牙切齒,痛得她連手指都陷入了掌心中。
他什麼也不說,伸出手背直送到她的口邊。她抬起眼瞟瞟他,搖搖頭,推開他的手,「不用——你又不是我的誰,我痛沒道理要你陪著我。」
「夫妻同患難。」
她不咬他,淚水卻洶涌澎湃,「別對我這麼好,我會舍不得離開你的。嗚嗚嗚……」
「你不會離開我的,永遠也不會。」從知道她竟為了他擋下那一箭開始,他就沒想過要讓她離開。這世間沒有他想不到的計謀,沒有他努力不到的結果,「別回宮里了,就留在這兒吧!」
「我也想啊!我答應武後刺殺你,目的就是為了換取永遠不回皇宮的條件。」
她還好意思說?居然拿他的命換取自己的自由,雖然沒傷到他,反倒傷了她自己,但欽九州還是老大不高興。
豆蔻看出他下沉的臉色,想也不想就要站起身拉過他,好細細解釋。這一拉,沒拉過他,倒是拉開了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痛得她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臉也霎時變得慘白。
「都傷成這樣了,你還亂動什麼?簡直是不知死活。」這一刻,欽九州無比痛恨自己身為才子竟然不通醫術,否則他一定有辦法為她止痛、止血,哪還用得著那幫庸醫?「我要殺了十三點,他竟敢傷你至此!」
「不要不要!」豆蔻連忙搖手,「千萬不要,是我要他這麼做的。」
「什麼?」天下沒有他謀劃不了的事,只是最近讓他吃驚的事實在是太多了,「別告訴我,你是故意要他射傷你的!」
「就是啊!」他果然是才子,腦袋就是比常人轉得快,「你想想,就算我失手,武後一定會派另一個人來刺殺你和慕四海。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以為你和慕四海都已死,當然我也不能活著。否則她依然還是會把我抓回去對峙的,甚至于殺我滅口。」
從知道他為武後想出的快樂之法起,她就預料到遲早會有這一天。想來想去,三個人中必須有一個人死,既然她欠欽九州和慕四海的,就讓她來完成這不可能的任務吧!
「所以你不能責怪十三點哦!是我逼他的,我還騙他說這是武後下的死命令,要他配合我刺殺你和慕四海。如果他完成不了,死的人就是他,被我這麼一嚇,他就豁出去了。」
欽九州臉都白了,「這麼大的事你居然不跟我說?」當他是什麼?他是她的夫,他是中原大才子。他的才智賽諸葛,這世間就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她居然不跟他說,想要她那條賤命換他們兩個大男人的死命,她到底有沒有長腦子?
要不是看她現在正處于重病期,他簡直想揍她了,「十三點——」他大吼一聲,將這對活寶弄到一起。
豆蔻沒能醒來的這幾天,十三點一直膽戰心驚,小命差點兒都被主子嚇沒了。好不容易見到活生生的主子,他忍不住熱淚盈眶,「主子啊!你可千萬別再嚇我了,奴才我真的再經不起半點兒折騰。」
「好啦好啦!下不為例。」豆蔻保證,偏頭卻見欽九州在十三點面前並沒有遮上左臉的紅色蓮花胎記。他不介意了?
「你……」未完的話在見到慕四海的那一刻驀然轉停。
完了!這世間還有一個人視她為所要復仇之人,她這條小命依舊掛在懸崖邊呢!
慕四海鐵錚錚地走到她的面前,手中的劍如那晚--般緊握在掌心中。豆蔻沒有躲,反正她身子也痛得躲不了,倒是欽九州擋在了她的面前,大有挺身相救的意思。
「慕四海,別亂來。」
欽九州雖是一介書生,但卻膽色過人,面對慕四海手中的劍,他毫無畏懼,反倒有挑戰之氣,「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你若敢傷她,等于與我欽九州、與我整個九州園為敵。」
話說到這份上,慕四海忽覺心寒。就像當初欽九州可以用真面目示豆蔻,卻不肯拿真面目示他一般。在欽九州心中,十年情誼皆可拋,豆蔻卻是他心中惟一的紅豆。
「我欠她一命,放她一馬,全當我還她這份情。從此後,我們各不相干,永世無須再見。」他決斷的話已說出口,這也是臨別之言,「既然我的身份已經暴露,沒道理再留在九州園。我這就離開,你們……好自為之。」
「你要走?去哪兒?武後認為你已死,你若現在離開九州園,勢必會被她追殺。還是留下來吧!」
擔心他安危的人不是與他相共十年的欽九州,卻是他要殺的豆蔻,這世道總是如此無常。慕四海以笑作為拒絕,「這世上不會再有慕四海,至于九州園,我相信在我走後,欽九州一定會用他的八卦陣法封鎖所有的通道。這里將會變成真正的世外桃源——九州園內皆九州。」
十年的相處,他們太了解彼此。欽九州正有此等打算,只待慕四海離去之後方可實施,「我送你出去。」為了防止武後突襲,九州園已經改變了八卦方陣位置,若欽九州不親自送他離開,慕四海將被困在陣中直到生命耗竭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