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爺,不要啊!」阿呆有種被推入火坑的感覺,他拼命抗拒卻抗不過主子的殘忍無情。
接待人尤不放心地扳開阿呆的嘴,像看牲口似的看了看牙,「還湊合吧!就先放這兒!」這牲口應該正值壯年,以他的勞動力干上十年苦力,在死之前應該能值十兩銀子吧!
平蕪拍拍阿呆的肩膀以某種類似自我安慰的口吻說道︰「放心吧!我……一定會把你贖回來的。」在若干年以後。
眼見大勢已去,阿呆惟有擦干眼淚嗚咽起來,「爺,你可一定要贏啊!」否則,他這輩子都得流落異鄉。
「我盡力!」平蕪也沒必勝的信心。
正當主僕二人進行著生離死別的場景,越離歌穿著越族傳統服飾走了出來,她走到宗廟的正中央悠然落坐。神情中盡是莊重、尊嚴,和那晚拿一錠金子換他那幅破掉的《鳳求凰》的女菩薩完全不同。
看見平蕪出現在選夫的行列中,她並無驚訝,也無喜悅,只冷冷地橫掃過眾人。她的目光停在了宗廟的正中央,在祭祖的儀式結束後,一場你死我活的選夫大典就此展開!
第三章
「越族第二十三代族長候選夫婿共四十八名,均符合入選標準,所有候選夫婿按照編號順序同時進入武關、文關雙重考驗,最終獲勝者進入即為族長夫婿。現在,比賽開始!」
宗廟的長老在宣布完比賽要求後,讓人搬上考試用具。平蕪斜著眼瞄去,那比賽用的道具竟然是……針線?
這到底是文關還是武關?若是文關,考的是如何用針線繡出《詩經》?若是武關,考的是如何拿針線戳死人?
天啊!長老沒有告訴他中途能否放棄考試,最重要的是,放棄考試能退他十兩銀子嗎?他得先把阿呆贖回來啊!瞧,他這個主子多為下人著想。
「下面將要進行的是武關考試。」
真要拿針線戳人?平蕪頓時哀號起來,早知道他今天就多穿幾件衣裳的,再不行長胖點兒也成啊!至少保住小命要緊。
「我們越族向來以織錦聞名全國,我們的老祖先各個都是織衣的高手。現在宣布本場武關考試項目︰請各位候選夫婿在規定時間內縫好衣服上的破洞,誰縫得快、縫得好,誰就是這一關的勝利者,他將有資格進入文關考場。」
就這樣?就這麼簡單?平蕪心里樂開了花,他出身貧寒,小時候最常干的事就是縫補衣裳。即使後來當了官,為了節省開支他依然三天兩頭縫縫補補,連阿呆的衣服都是他補的,因為他補得省布又好看,考這個絕對難不倒他。
隨著長老一聲令下,四十八名候選夫婿同時拿起針線動了起來。那也只是起初,接下來可不是每個人都在努力完成考試。大多數的男子從不曾做過針線活,他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下手,甚至于最簡單的穿針引線對他們來說也是最難的考題,真正在縫補衣裳的不超過十個人。
越離歌冷眼掃過考場上的這些男人,心中有說不出的滋味。他們或是驕奢婬逸的富家公子,想著當上族長的夫婿好光耀門楣;或是權貴之徒,想借著她攀取包高的枝頭。有誰是真的欣賞她、懂她,所以才要娶她……不!不是娶她,是嫁給她的嗎?
沒有!一個也沒有!
而她呢?她是為了愛才想要嫁人的嗎?
不!同樣不是!
年齡到了,她必須為族里的百姓找一位男族長,也就是她的夫婿。這位夫婿必須懂針線,有智慧,足以輔佐她管理整個越族。至于她自己對那個男人的喜好,在這場婚姻中完全不起作用。
她娘是這樣過來的,她外婆也是這樣過來的,現在輪到她了。
有時候她會懷疑自己的存在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族人,為了整個越族百年榮辱,那她呢?她什麼時候為自己活過?如果她連擇選夫婿一事都不能從自己的角度出發,這一生她還有為自己活的機會嗎?
眼角的余光瞥見了賽場上惟一悠哉的人——平蕪。他會站在候選夫婿的行列中是她意想不到的,依她的判斷來這里想成為她夫婿的人或是為權或是為名,平蕪最缺的既不是權也不是名,他想要的卻是她無法給他的東西。他怎麼會……
長老宣布比賽結束的吶喊聲打斷了離歌的思緒,不出她所料,平蕪的針線活又快又好,在所有候選夫婿中遙遙領先。整場四十八位候選人,真正做完針線活的只有三人。這三人進入了文關比試,其他人均被淘汰。
這文關可是定生死的重要關卡,阿呆站在「收銀席」上緊張兮兮地盯著爺,他簡直要搖旗吶喊了。「爺!你可千萬要加油啊!雖然你平時經常餓著我,又讓我一個人干五個下人的活,但我依然打定主意跟著你。你可千萬不能拋棄如此忠心耿耿的僕人啊,我的爺噯!」
用不著這麼要死要活吧!弄得平蕪備感緊張,也不知這文關考的到底是什麼。若是舞文弄墨倒也難不倒他這中原大才子,可要是出些怪招那可就保不準了。
長老向在場焦急的選手和圍觀的群眾略略致意,這就開始文關比試。「以下我將假設一種情境,請你根據提問回答問題。听題!」
平蕪的心跟著繃緊,當年殿試他都不曾如此緊張過。偷空瞄了一眼比賽獎品——越離歌,她正悠閑地坐在宗廟的中央遙遙地望著他們,分不清她的視線究竟緊跟著誰,只知道她眼底的淡然不像做新娘的女子該有的神采。
他這邊尚在分神,那頭長老已經開始出題︰「你肚子餓了,走到街上見一炊餅攤,你走上前問道︰‘炊餅多少錢一個?’老板答曰︰‘一文一個。’你一氣要了十二個炊餅想要填飽肚子,請問你最少需要付給老板幾文錢?記住!我問的問題是——最少!最少付幾文錢。」
三位選手中有一位等不及地答道︰「當然是十二文,這還用算嗎?」
長老不語,深沉地望著另外兩個選手。平蕪尚在思考中,另一位選手想了又想,才小心作答︰「十文吧!我買了十個炊餅,讓老板送我兩個,這不就只需花十文錢了嘛!」
「好!這是哪家公子?果然才思敏捷,夠格當選族長夫婿。」底下全是贊揚聲,那人頓時沾沾自喜起來,自以為穩穩坐上族長夫婿的位置,卻不想當頭遭到呵斥。
「你是豬啊?一餐飯居然要吃十二個炊餅?你不怕撐死嗎?簡直是糟蹋糧食!」平蕪嘖嘖地撇著嘴,表示不滿。想當年,他在京里寒窗苦讀,再冷的天也就是半碗熱粥,什麼小菜也沒有,還不是照樣活到了現在。
長老見他語氣不凡,趕忙問道︰「這位公子還有更妙的答案?」
那還用說嗎?平蕪輕咳了兩聲,以引起他人的注意。「我會買上兩個炊餅,找老板要杯苦茶。苦茶就炊餅,小小的炊餅會被茶水泡得膨脹,只要兩個炊餅絕對能飽。所以我的答案是︰兩文錢,既吃飽了又比你們任何人花費的都少。」
長老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將他的右手高高舉起向全場的人示意,「越族第二十三代族長夫婿人選就是他了!」
雖然有些不甘,但大局已定,眾人還是很給面子地鼓掌祝福。最開心的莫過于阿呆了,他終于不用被抵押在這里,可以光明正大地以族長夫婿小苞班的身份離開此地。
「爺!你好偉大,你不愧是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平蕪。」只有在這個時候阿呆才能感覺出他的主子還是長了腦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