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平編修嘛!你也來了?」
幾個比平蕪官位低的大人笑呵呵地迎了上來,神情中卻少了尊重的味道。阿呆不呆,他的觀察沒有出錯,很快那幾位大人就開始讓爺難堪了。
「你們有沒有看到平編修的新作?」
另外一位大人興奮地接著說︰「看了!看了!集市上一兩銀子一大本,沒事干買來入廁的時候用來解悶,挺不錯的!」
「啊炳哈哈哈——」
放肆的笑聲讓平蕪想揍人,阿呆卻先一步拉住了爺的衣角,「爺,他們跟刑部的關系可是好得不得了,你不想被罰俸祿吧?」他們也沒有銀子可罰了,「再說要是打架的過程中撕扯壞了這套官服,咱們可沒錢再做新的。」這才是真正的大問題。
算了,不打了,先吃東西要緊。吃飽這一餐可以省下三頓的銀子,別怪他堂堂才子粗俗不堪,實在是為五斗米折腰,生計要緊。平蕪坐到席邊,讓下人給他上壽面。
不等下人答應,那幾位與他作對的老爺紛紛嚷了起來︰「我說平編修啊!這里的壽面可是要付銀子的,你要是沒錢付,就少吃點兒,免得到時候被下人留下來多難看!」
說什麼說什麼呢?
不就是瞧他出身貧寒,又身在不輕不重的清水衙門嘛,所以凡是有點兒權又有點錢的大老爺都看不起他!平蕪臉上白一陣、紅一陣。不就是一碗壽面嘛!他手上好歹還有二兩七錢銀子,一碗壽面還是吃得起的。心一橫,他扯著嗓子吆喝,「來碗壽面!」
「壽面上!」
哼哧!哼哧!他狼吞虎咽地吃著壽面,一方面是因為太餓,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氣得胃口大增。
筆作優雅地擦了擦嘴,他抬起手招呼下人,「這面……」
「三兩銀子,老爺!」
阿呆的腦袋「轟」的一下大了,爺身上只有二兩七錢,這一次爺是不是要用他給抵債啊?不要啊!他瘦不啦嘰的,值不了幾錢銀子。嗚嗚嗚……
咳!這個……此時的平蕪恨不得把胃里的面給吐出來,瞧瞧面前的碗,還剩點湯水,不知道能不能抵那三錢銀子。
「怎麼?平編修,你不會連三兩銀子都拿不出吧?」
六品官對著平蕪露出恥笑的眼神,另一位土財主腆著肚子從兜里掏出沉重的銀袋,「要不!我替您付了。」他邊掏銀子邊說,「我肚子里沒啥墨水,口袋里銀子可不少。不像某些自恃甚高的才子,光會吟詩做畫,連自己都養不活有啥用啊?」
沖著他的口氣,平蕪絕不能接受這份銀子,他能為五斗米而折腰,絕不能為三錢銀子壞了才子的名聲。
他還就不要了,但……這碗吃進胃里的面怎麼才能吐出來呢?
「武郡主到——」
武郡主!武郡主來了噯!她可是武後娘娘面前的紅人,听說正在幫武後娘娘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可不能得罪她啊!
豆蔻姑娘手里攥了一把豆子,不斷地丟進嘴里嘎 嘎 地嚼著。從前沒人把她當一回事,如今听說她替武後娘娘辦事,每個人都把她捧成了金打的觀世音,全想從她身上蹭一層金子帶回家。
她目不轉楮地走到平蕪身旁坐下,指指旁邊還留有面湯的碗,「這是什麼?」
「是壽面,武郡主。」連下人都比往常來得勤快、恭敬。
她不冷不熱地點了點手邊的面碗,「給我也來一碗。」
見武郡主吃面,所有的人都畢恭畢敬地待在旁邊候著她。豆蔻也不多吃,只一口就停了下來,「三兩銀子一碗面,是吧?」她讓太監十三點丟下六兩銀子,「這兩碗面的錢我付了,省得放著礙眼。」在宮闈里待了幾年,耍派頭的事她多少還會點兒。
平蕪面子上熬不過去,又強提著才子的自尊說不出半句感謝的話。他的臉紅一半白一半,燒得豆蔻看不下去了。
「我說平編修,」豆蔻將身上的令牌亮出來,「我奉命請你去為武後娘娘尋找快樂,你願意嗎?」
願意!當然願意,誰都想為皇室效命,那意味著能從中得到豐厚的佣金,還有數不盡、道不明的外快,誰不願意誰是傻子。
沒看見周遭的人全都亮紅了眼盯著他,恨不得他立刻就去死,好取代他的位置為武後娘娘辦差。
「平蕪願意為武後娘娘效命。」只是這找快樂要怎麼個找法呢?他完全沒有頭緒啊!對他來說,最大的快樂是銀袋里有銀子,不用每天隨禮隨得手軟。武後娘娘應該沒有這方面的問題,那麼如何才能讓她快樂呢?
「借一步說話。」
瞧這里每個人都用虎視眈眈的眼神盯著自己,平蕪多少有些不自在。武將軍也頗為客氣,大方地借出自己裝飾得金碧輝煌的書房供他們使用——供為武後娘娘辦事的人使用。
必于為武後娘娘找快樂這個問題,豆蔻可是有的放矢,「人生之樂無非是吃喝玩樂,‘吃喝’我已經用過了,下面咱們就用‘玩樂’吧!武後娘娘到底還是女人,美麗的衣衫對她而言一定有著無限的吸引力,不如就從這方面著手。」
女人喜歡美麗的衣衫?這樣說來,他倒是絕對不能娶親,免得所剩無幾的俸祿全被女人的衣衫給折騰光了。先說清楚,他可不是小氣哦!只是人窮志短——哇!武將軍的書房真是氣派,不知道這牆壁上瓖嵌的金光閃閃的壁畫是不是真金打造的,要是能蹭點兒金粉下來,足夠支撐到月底發俸祿了。
別想這有的沒的了,先替武後娘娘辦正事要緊,要是真接下這單肥水,他還在乎這點兒金粉嗎?弄不好還能給自己打個金元寶。
只是,身為才子,他對女人的衣衫可是一無所知,趕緊請教郡主為好,「這衣衫……您看……」
他真的是中原三大才子嗎?豆蔻用力地嚼著口中的虎皮豆,嚼得滿腔怒火。當初與那賦秋相處的時候感覺人家那公子風流倜儻、學識廣博,簡直無所不知。如今見著平蕪,這種感覺完全消失。如此才學過人的那公子都沒能幫武後娘娘找到快樂,面前的這個笨家伙真的可以嗎?她還是早點兒執行第三套方案比較好。
「古老的越族尤擅織衣,在他們族里流傳著一件華麗的羽衣,據說是用百種鳥雀的羽毛制成的,取名‘鳳凰霓裳’。皇上被稱為‘龍’,武後娘娘自然是‘鳳’,如果她能得到這件衣裳想必一定會很快樂的。」
「好主意!實在是好主意!」不是奉承,平蕪真的佩服豆蔻郡主的才智,「能想出這等辦法,郡主果然是武後娘娘的好助手。」
豆蔻嘎 一聲咬碎口中的脆皮豆,「這才智比平編修如何?」
「有過之而無不及。」實話!大實話!
「這是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那賦秋為本姑娘想出的辦法。」實話!天大的實話!
崎嶇的山路上行著一頂小轎,阿呆掂了掂身上的銀袋,滿臉憂愁地湊到了轎門旁邊,「爺,咱們的盤纏就快用盡了,這可怎麼好啊?」
他叫阿呆可真呆,平蕪玩味地笑道︰「怕什麼?咱們就快到越州了,等到了那里地方官自然會為我們安排好,半兩銀子也不用花。」他全都計劃好了,一到越州就對地方官說,和越族族人接觸需要買點兒禮物,讓他們上供點兒銀子擺在他身邊。
樂!想到他的銀袋馬上就要鼓起來,他的嘴就樂得開花。
听說這次來的是四品官,還是奉皇後娘娘的命親自來辦差。越州的地方官員絲毫不敢怠慢,早早地排成隊出來恭迎。禮物自是不敢少,玉如意一對,金元寶十個,五十兩的銀子二十錠,附金造的觀世音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