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醫生贊賞地點了點頭,身為婦產科醫生,這些年來他見過許多驕傲的母親,之霧是其中讓他記憶最深的那一個。
因為,她是在孩子沒有父親的狀況下,冒著生命危險生下那對龍鳳胎的。那一年,她不到十八歲。
「孩子的父親……」
「陸醫生,那邊那位先生是在跟您打招呼吧!」之霧滿面微笑將陸醫生引向另一個話題,「時間差不多了,您是不是應該回酒宴上待會兒,說不定有很多人正期盼見到您呢!」
陸醫生忽然想起了什麼,點頭稱是,「我的確該回酒宴轉轉了,你不跟我一起去嗎?」
「不了。」她輕搖著頭,「我待會兒就得回去了,亦悠和優優還等著我呢!您慢走!」
她的臉上蕩漾著身為人母的自豪,那種表情騙不了人,兩個小惡魔果真是她的親生子女——度一舟被怔住了,站在原地,他來不及躲避,之霧目送陸醫生遠離的視線落在了他身上。
「度……度醫生?」
!!!!!!
「首先,我得向你解釋。我不是故意躲在那兒偷听你和人家說話的,我被火曦硬抓來這里,可這種酒宴實在無聊得很,所以就出來轉轉,沒想到正踫上你和那位先生在談論孩子的事。我真的不是……」
「我明白,您什麼都不用解釋,我全都明白。」一向冷靜的度一舟居然會在她的面前語無倫次,幸之霧微笑著幫他解決窘境,「以您的個性絕對不會躲在某處偷听,即便听到也會裝作不知道。因為跟您無關的事,您完全不會放在心上。」
听起來,她對他的評價並不高嘛!難道在她的眼中,他就是這樣一個冷漠的人?好吧!他就做一次多嘴多舌的鸚鵡,如她希望的那樣。
「我都听到了。」這不是一個好的開頭,但度一舟也只能這樣說下去,「亦悠和優優是你的孩子,你是他們的親生母親。這些我都知道了。」
之霧聳聳肩,不覺得這件事值得大驚小敝,「沒錯,我的確是他們的親生母親,我十八歲,也就是讀高三那一年生下了他們。我沒有復讀,直接去英國的法律預科班上了兩個月,然後考大學。應該說我非常幸運,順利地和大家同時上了大學。我既沒有放棄大學,也沒有錯過做母親的機會——你想知道的就是這些嗎?」
強悍的女生,一邊復習一邊生養孩子,居然還以優等生的身份成為交換生,回到羅蘭德學院。度一舟不得不感嘆,現在的女人一個比一個強,在很多需要勇氣、毅力和信念完成的工作中,她們的勢頭壓過眾多男人,真叫他為男性同胞害臊。
「你……你是怎麼有了亦悠和優優的?」話剛出口,度一舟就想找堵牆撞死算了。他身為成年男子,身為醫生,居然會問這種幼稚的問題,「不是不是!我是想問你……」跟你通奸的那個男人是誰——這種話好像不應該由他問哦!他連問出口都覺得不好意思,之霧又憑什麼要回答他呢!仰頭望著黑夜里遍布的星子,她的希望記掛在一顆顆的星上,也埋藏在她的心里,「度醫生,你知道嗎?我啊……我是瑪利亞。」
「什麼?」什麼瑪利亞?她還有一個英文名字,叫瑪利亞嗎?听起來非常耳熟,像菲佣的名字。
男人果然都是單細胞生物,還是讓之霧解釋給他听吧!「天主教徒稱耶穌的母親為瑪利亞,她受聖父夢示而誕下耶穌。用現代科技解釋,就是無性繁殖。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第六章
無性生殖?好歹度一舟也是醫生,他不相信現代科技已經能將無性生殖用于生產龍鳳胎的過程中。莫非之霧是蚯蚓?雌雄同體?
他的智商在一瞬間降到零,或許他會相信的。
「既然你不願意說,我就不再追問。」這畢竟是她的私事,即便是她的老師,也沒有資格追問她的過去。更何況,他只是校醫而已。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只想告訴她,「好好照顧你自己,還有亦悠和優優。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你就要幸福地走下去。」
從之霧認定這條路開始,她就在以她所認為最好的方式走下去,「我會的。」握住度一舟的手,她感覺很溫暖,「謝謝你,度醫生。」
面對她的感謝,他反倒不知如何是好。扶扶眼鏡,他以習慣掩飾不自在。
「火曦小姐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堅強。」
她突然開口,叫度一舟吃了一驚。出于習慣,他慌忙解釋︰「我跟火曦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那個樣子,我們只是……我們還沒……總之,我們就是那種……」
「身為女騎士,也許火曦小姐很威風,她可以任意揮舞著她的馬鞭,做她的女王。但她不可能永遠活在馬背上的,你知道的。馬會累,她也同樣會累。」
堅強的女性會隱藏自己的疲憊,而隱藏這一過程本身就讓人疲憊,「即使你不會騎馬,站在賽馬場旁默默地看著她,對她來說就是一種支持。女性有時需要的只是一個肩膀,度醫生——我說得對嗎?」之霧將所有當說而不能說的語言都藏在了那方微笑上。
度一舟終于明白為什麼她能馴服卓遠之,又能讓宇文寺人在不知不覺中軟化固執的態度。她有一雙溫柔而堅定的眼楮,她可以像孩子一樣單純地看著你,清澈的眼神中卻有藏不住的力量。
那是人類最原始的母性力量,她牢牢地握在手中。
「度醫生……」
「嗯?」
「可以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她指的是孩子的事,「我不想在羅蘭德學院里掀起不必要的風暴。」這是她個人的隱私,她不需要任何人來指責、評判,更不想給別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她就是她,打不敗的幸之霧,不想打仗的幸之霧。
理解她的想法,度一舟答應了下來,「我什麼也不知道,你今天見到過我嗎?絕對沒有!」
聰明的男人比較可愛!難怪像女王一樣高貴的火曦小姐會舍眾生而獨愛他。
之霧向他微微一欠身,轉身走向車庫,有人正等著她呢!
望著她輕快的背影,度一舟忽然想到了君憐伊經常揮舞著粉紅小手帕,念叨的那段主禱詞︰「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願你的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們日用的飲食,今日賜給我們。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不叫我們遇見試探,救我們月兌離凶惡。因為國度、權柄、榮耀,全是你的,直到永遠。阿門!」
雙手抱懷,火曦橫著眼瞅著他。
今晚驚嚇比較多,度一舟已經不在乎再被母夜叉折騰了,「你應酬完了?」
他都不見了,她還應酬什麼?上前一步,她停在他的面前,昂著頭瞪他,「就算你不喜歡這種場合,也不至于當著我這個老婆的面出來泡妞吧?」
老婆?她什麼時候成為他的老婆,他怎麼不知道?
他那是什麼眼神?想找打嗎?火曦肝火旺盛,決定跟他抗掙到底,「你不把我當老婆是吧?很好,明天咱們就去登記。」
「老婆!老婆!你說你是我老婆,你就是我老婆。」好不容易讓她暫時別提結婚的事,度一舟可不想為了這種無謂的稱呼問題而把自己推進陷阱里——就算你想當我媽,都沒問題。
誰說男人要保有尊嚴,遇到跟生死有關的話題,你還要不要保留可笑的尊嚴?
要?行,帶著你的尊嚴鑽進棺材里去吧!身為醫務工作者,度一舟要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