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很好,你不用擔心。」焰鶴輕輕吸氣,很平靜的樣子,「而且從今天起,我不會再去畫廊,不會再見杭佚哲,你就放心吧!」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武焰煬擔心地拉著她坐到自己的身邊,「發生什麼事了嗎?還是杭佚哲欺負妳?告訴哥,我幫妳教訓他。」她只是搖搖頭,平靜得不象話,「哥,我真的非常好,完全沒有三年前的癥狀,你無須為我擔心。」
她記得三年前的事?這怎麼可能?三年前的事她始終沒有任何記憶,怎麼會突然想起來?在這幾分鐘內,她帶給武焰煬的震驚比前二十年都要多,這叫他如何放心?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焰鶴,告訴哥,我是妳惟一的親人。」
焰鶴淺淺地喘著氣,像一只尋食累了的貓,「也沒什麼,從今以後杭佚哲不再做我的代理人了,所有代理方面的事務由杜鵑全權負責。我和他不會再有任何交集,所有的一切到此為止。」
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嗎?看到妹妹那麼平靜,武焰煬頓時放松了警惕,「這樣也好,妳可以安心在家作畫,不需要總是往外跑。」
「我不想待在家里。」焰鶴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作了決定,「我要出去度假,去各個地方采風。不過你放心,我會很好地照顧自己,你就不用再為我操心了。有時間去交女朋友吧!你都快三十歲的人了,為了照顧我,從來不讓自己沉醉在愛情中,這對你不公平。」
會說出這樣的話,她真的是武焰鶴,他的妹妹嗎?「那我讓秘書陪妳一起?」
知道拗不過他的決定,焰鶴干脆不去爭辯。「隨便,你安排就好。我只是希望能盡快起程,這個季節正是四處轉轉的好時光,也許我能帶回很多不錯的作品。」
她能不能成為世界著名的繪畫大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好好地活著,活得比任何人都幸福。
在武焰煬的安排下,兩天以後焰鶴首站飛向了西藏。
陽光普照、風過天青,這里是所有繪畫愛好者向往的地方,焰鶴幾次要來都因為哥哥擔心她的安全,而不能獨自出行。這一次不知道是哥哥對她真的放了心,還是杭佚哲的事弄得他心煩意亂,只要她離開怎麼都好,總之他同意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她沒有去布達拉宮,反而選擇了青海湖畔。雖然是夏季;但湖里的水卻很冰,不知誰在湖邊點了一把篝火,那火在冰水的身旁跳躍,卻燃不盡它的寒冷。
站在像天那麼碧藍的水邊,她心情大好,濃得難以化開的笑意停在她的嘴角,手忙腳亂地放好了畫架,從超大級背包里取出了《愛火》。她支起《愛火》,遠遠看去彷佛杭佚哲就站在她身邊,陪著她欣賞西藏的美景。
她拿著畫筆細細畫下眼前火與水的交融,幾個當地的藏民鮮少見到漢人女畫家,紛紛湊過來瞧瞧她和她的畫。
什麼時候他們長久生存的地方變得如此之美,簡直美得讓人窒息,其中一位懂得漢語的藏民更是好奇地湊到了焰鶴的身邊。
畫板中央的湖泊中站著一名男子,他背對著眾人,倒影在藍色的湖水中拉出魔幻般的曲線,他的身後--烈火在燃燒。
「湖中沒有人呀!」
面對藏民的問題,焰鶴回以一笑,「他在我心中,我帶他來看湖。我要讓他看到水與火是怎樣的相融,永不分離。」
她很用心地畫著,從清晨畫到,日落,終于完成了這幅作品。停下筆,她默默含笑。那笑容是送給畫中男子的禮物。
「杭佚哲,喜歡這里嗎?我把你畫進湖中了哦!快來看看畫中的自己,真的好愜意啊!」
畫完這幅畫,焰鶴在西藏沒有多作停留,甚至沒有休息就馬不停蹄地趕往雲南。她要帶杭佚哲去看那里的吊角樓,去品那里的花團錦簇,去喝咂酒,去瞧野水與暮火的相融……
接下來是九寨溝,畫家不會錯過的地方。在她的畫中,杭佚哲站在竹排之上,水流過他的腳下,火在不遠的山間隱隱穿行。只是,畫中的他依然只有背影……
還有西子湖畔,青水與藍火相互踫撞,撞出杭佚哲隱約乍現的側影。影子留在她的心中,不甚清楚……
再有那徽派建築下的貞潔牌坊,青石瓦面,一座一座壘起十二個女人或是傷痛或是炙熱或是連最基本的情感都被高高豎起的靈魂。遠處有條深深淺淺的暗溝,順著牌坊蜿蜒至隱,那忽明忽暗的鬼火是誰的心有不甘?
是站在畫中,仰頭望著牌坊只留下背影的杭佚哲,還是畫外提著筆失去血色的她?
她不停地走著,不停地畫著,轉眼已是深秋,該回家了。沉重的畫板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已沒有力氣再繼續漂泊。
懊回家了,回到過去的記憶里,從此以後不再醒來。
天寒了。秋風瑟瑟地吹起層巒疊嶂的心情。杭佚哲沒來由地出神望著窗外,彷佛在等著故人的歸來。
火烈鳥已經有五個月沒有送作品來畫廊了,準確地說應該是自從他讓出代理人的位置,同她徹底地切斷關系,他們就沒再見過,她也沒再送上作品。
杜鵑曾親自去問過她的狀況,好象是說她出去采風了。采風需要這麼久嗎?五個月沒有任何消息,獨自在外她過得可好?天冷了,她怎麼就不知道回家呢?
他也奇怪,與她有聯系的時候恨不得永遠不要見到她,想著法兒地把她推出去,如今是想見也見不著了,他卻突然開始了綿長的思念。
別想了,也別理了。她過得怎麼樣,已經和他完全沒有關系,他還在計較些什麼呢?
「你在忙嗎?」這時候會打斷牠思緒的入就只有杜鵑,杭佚哲搖了搖頭,站起身迎向她,「還好,找我有事嗎?」
沒有工作上的事情就不能來找他嗎?杜鵑有些生氣。從那次他提出要她陪他一起照顧杭寧,就再也沒跟她提出類似求婚的話,連那樣不盡人情的話都沒提過。他到底有沒有和她結婚的打算?
難道說他那時候會說那樣的話,全是因為被火烈鳥纏得發慌,才拿她做擋箭牌,無名火起,杜鵑的話跟著重了起來︰「火烈鳥采風回來了。」
「呃?」
她分明看見他的表情在變,七年的相處。他神情中絲毫的轉變都騙不過杜鵑,「她采風回來了,我在街上看到她。」
她去機場接朋友,無意中看到武焰鶴提著沉重的行李走出來。她身上背著沉重的畫板,讓杜鵑不明白的是,畫板當成行李托運不就好了,她怎麼當個寶貝似的背在肩上,不讓任何人踫觸。
時隔五個月再見武焰鶴,她明顯地瘦了許多。不!應該說她瘦到了極點,完全是皮包骨頭的消瘦,甚至帶著幾分病態的蒼白。
杜鵑原本不想說的,可是她想試試杭佚哲對火烈鳥究竟會報以怎樣的反應,她是故意說給他听的。然而,在看到他的反應後的一秒內她就後悔了,後悔不該說出來。
他們之間留著長長的距離,在距離中間綁著不知何時就會爆炸的炸彈,導火線就綁在火烈鳥的身上。
「你真的愛過我嗎?」
杭佚哲猛地轉身,吃驚地望著面前的杜鵑,「妳這是怎麼了?」他們之間七年相處,還需要問這種話嗎?「妳來……不會只是想跟我說這句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