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是很現實的,廣告公司一旦發覺我失去了前景,沒有了利用價值立刻撤回合約,媒介也早忘了這世上還有個叫‘四月’的天才廣告創意人。」
這就是她下意識避開閃光燈的原因,這就是她不想做花瓶的理由?冀楝一直知道她是特別的,卻不知道特別的代價竟是用這些慘痛的過往交換產生的。
若是可以,他情願四月沒有經歷過這一切,沒有變得特別,哪怕她平凡得讓他無法愛上她,他也希望她人生的每一步都只屬于快樂。
她漠然地撇開臉,刻意不去看他的表情。她必須說出下面的一切,她要他看到完整得有些骯髒的四月。她要他知道,四月並非都是鳥語花香和群鶯亂飛的美麗——即便代價是失去他。
「我一個人被拋在英國,還記得那是個很冷的冬天,倫敦的街頭總是彌漫著許許多多的霧。我好冷,蜷縮在巷口。我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被世界所拋棄。我想著,只要恢復天才的創意能力,我又能成為眾人的焦點和媒體的寵兒。
「于是,我開始借著……借著任何可以刺激靈感的物品去想創意。酒……烈酒……搖頭丸,也就是迷幻藥,到了最後甚至……甚至想去買毒品……」
她神情渙散,心志再度被噩夢操縱,手指無意識地在空中劃過,卻被冀楝的大掌準確無誤地抓到。十指糾纏,他不願放開。」他的手,他的心或許寬厚到可以包容天下,而今他卻只想包容她一個人,「別說了,都過去了,全都過去了。你沒有被天下人拋棄,你還有我……你還有我!」
是呀!她還有他,四月還有冀楝。即使天下人拋棄了她,總還有他守侯在她的身邊。是認定了這一點嗎?所以她才將這段連爸媽都不知道的過往訴說給他听,她要將自己最完整,最丑惡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然後,她會問他——
「你還要這樣不完整的我嗎?
「那晚夜很黑,我拿著身上最後一點兒錢去黑街買毒品,想要刺激創作靈感。誰知道剛走到巷口就被一群人搶了錢和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就在他們準備對我……對我進行強暴的時候,幽靜的黑暗深處走來一個高大的黑衣人。他救了我,只是一個如戰火般強烈的眼神就輕易地救了我。」
說到那位英雄的時候,四月的眼中分明放射出無限崇拜,看在冀楝眼里卻成了萬般愛慕之情。告訴自己︰不能在意。想到若不是這位英雄,今天的四月不知道會過著如何可怕的生活,他情願四月愛上了那位英雄——愛她,所以希望她過得好;她過得好,他怎麼樣都可以。
他撫弄著她的手指,借此安慰自己慌亂的心情,「是他改變了你的人生,對不對?」
是!若沒有那個黑衣人,四月不敢想象自己現在是怎樣的狀況,也許她早就死了。或者是自殺,或者是吸毒過量,死在夜晚的巷口,死在臨近高樓的街段,死在男人的床上,誰知道呢?
「他帶我去了他的別墅,那里有個英國牧場……不大,卻很迷人。有馬,有綠草,還有卷毛綿羊和肥大的女乃牛。在那里我接受了一系列的身體、心理治療,在治療過程中他帶我看了他拍攝的照片。
「他是個很著名的戰地記者兼災難記者,用相機、攝影機拍下了許多震撼人心的戰爭畫面。或是殘酷,或是感動;有愛,有恨;每一幅畫面都埋藏著罪惡和寬恕。突然有一天,我腦中有個想法︰我要長大,我要做個成功的電視人,我要將這些震撼人心的畫面通過電視讓全球人都看到。不為名利,我只是想將那種震撼帶給全人類。」
她告別了他——Hawk,回了國,繼續讀書進A大。她沒有刻意報考跟電視有關的專業,她希望能有更廣博的見識,不想被困在小匣子里。就像冀楝看到的那樣,她一步步地走過來,直走到今天的位置。
她沒有輸給她自己,從來都沒有。
「四月!」
「嗯?」
「你知道你有多棒嗎?」
她淺笑著搖搖頭,她不需要知道自己有多棒,她只要成為他心日中最棒的女朋友。
「要去我家坐坐嗎?」下了飛機,四月沒有急著趕去電視台,反而邀請冀楝去她家做客。
冀楝受寵若驚地幾乎失去反應能力,「可以嗎?會不會太打攪?」
「是誰凌晨一點送書到我家,那時候你怎麼不覺得對我是一種打攪?」偶爾她要找一兩本書是圖書館沒有的,他總是跑遍全市的大街小巷幫她搜刮來。也不管時間多晚,拿著書就往她的公寓沖。
見他還有一些猶豫,四月干脆自己動手,「你就快點兒跟我去吧!我還準備了東西給你呢!」
被她拖著進了她的公寓,冀楝頃刻間不自在起來。他不是第一次來她家,卻是第一次進她的臥房。每一次他來送筆記或是送書,大多是站在門口,生怕唐突佳人。偶爾大白天過來,也是坐︰在客廳,連眼楮都不敢隨意亂瞟。沒想到今天,她竟會主動邀他進臥房。
只是,她從進了臥室就開始翻箱倒櫃地找東西,是準備給他的東西嗎?會是什麼禮物,難道是……
「哪!這是給你的。」
「什麼呀?」他欣喜若狂地接過來,「報名表?」為什麼女生總是喜歡送他報名表?日意喜歡,她也喜歡?他快速瀏覽一遍,發現這是一份電視台招聘主持人的報名表。她這是……
「我覺得依你的語音條件、形象氣質和臨場應變能力做電視台的主持人再合適不過。你不是還沒找到合適的工作嘛!所以我替你拿了報名表。」
本想早一點兒交給他的,可惜那段時間他們倆打冷戰,她沒找到合適的理由將這些東西給他,這才拖到了今天。明天就是報名的截止日期了,她這才下了飛機就拖他過來,「怎麼樣?你不想試試嗎?」說你想試啊!一旦你進了電視台做主持人,咱們就成為同事了——如果畢業意味著分離,她不想和他分開。
冀楝來回翻看著表格,電視節目主持人——這是個不錯的行當,可是……「可是,我不想借你的影響力進電視台工作。二這會讓他一輩子無力向她表白。
「我才沒那麼好心幫你走後門呢!」四月拉長的臉像被掐下的青草,全然僵硬,「萬一你的水準爛到家,我幫你考進電視台,我豈不是很丟面子?別人會說我四月也跟著沒水準的!」
澄清的話不用說得這麼難听吧?冀楝的頭垂得更低了,「那我還是不考吧!免得考不好丟你的臉。」
「我跟你什麼關系?為什麼你考不好會丟我的臉?」
她急著撇清,卻在無意中觸動了冀楝最進退為難的紅線,「我……我的專業是信息管理,也許去工業園區更合適一些,反正薪水方面也沒什麼差別,還有就是……」
「還有就是如果你成為電視台的主持人,將可以免費住進這棟公寓。看見沒有?我隔壁的套房還空著呢!」她使出最後的殺手 ,明明就是他一個人的前途,天知道她為什麼那麼賣力地說服他進電視台。她可不是爛好人,更不是什麼俠女,這份心意他為什麼就是不明白呢?
他不明白,卻看在她如此熱衷此事的份上,願意拿著自己的前途去賭一賭,「好吧!我去試試!」
「別丟我的臉。」四月的倔強讓她說不出「好好加油,希望能成為同事」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