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爛仗糾纏了好久尚未結束,卓英冠手下的兄弟傷勢嚴重,他無心戀戰,只想盡早結束一切。可是,周遭的環境過于雜亂,他不方便使用黃金劍,只能盡情施展拳腳功夫。雙拳敵過四五掌,甚至更多的襲擊。
杜蘅傻了,槍聲還不抵卓英冠的功夫給她更大的震撼。他是人嗎?還是太多的思念讓她產生幻覺,她怎麼覺得眼前不像是實景,更像是電影特技做出來的情景。
不好,卓英冠的戰斗即將結束,他大有離開的趨勢。杜蘅趕緊迫上去,她忘了飄在頭上的槍林彈雨,只想撲到他的懷中,那才是最安全的港灣。
這女人瘋了!
亮晶晶的小點兒直撲向他,子彈在空中飛竄,拳頭不時地冒出來,她卻什麼也不管,只想靠近他,近一點兒,再近一點兒,她用生命去拉近彼此間的距離。
女人,很多時候比男人更勇敢,尤其是面對愛的時候。
一時間,卓英冠的視線模糊了,在他眼里,朝他奔跑而來的不是杜蘅,而是他久違的母親。當年,她也是這樣跑向他的父親,結局卻是用一生的歡樂換來兩人間最近的距離——最近的距離依然有距離。
母親雖是父親命定之人,卻不是父親所愛之人。母親用一生的狂奔跑到了父親的面前,她在離父親最近的地方過完了她這一生,而與父親最親密的那個人卻住在父親的心中——那種距離被稱為零距離。
卓英冠終于明白為什麼在第一眼見到杜蘅之後,對她,他就再也狠不下心。她太像他的母親,那個一往無前、不知害怕,葬送自己一生卻依然覺得幸福的女人。
她們太像了,都傻得可憐。
正是那份相似讓卓英冠無法袖手旁觀,他在最後一刻出手將杜蘅拉到了自己的懷中。這一拉,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卻也將杜蘅帶進了他無意的柔情創造出的陷阱里。
「你瘋了!」
趴在他的胸前,杜蘅急促地喘息著。害怕正從心中升起,她不敢想象,那一瞬間如果有顆子彈穿過她的胸膛會怎樣。她是害怕的,怕被子彈穿過的身體無法再待在他的懷中。
「終于又見到你了。」
瘋了!她絕對瘋了!
這麼危機的時刻,她居然跟他說這種話。卓英冠深鎖的眉頭迎來下一波敵人,都是她的存在擾亂了他習慣平靜的思緒,竟在這樣緊張的時刻忘記戰斗而抱住嬌小的她。
瘋了!他絕對瘋了!
不再理會是否會在尋常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拿出了傳說中的黃金劍——乾坤劍。劍氣勃發,炫得杜蘅睜不開眼楮。等她清醒過來,目光所及之處一片狼藉,所有的東西都被摧毀,像是從未存在過一般徹底地干淨了。
他不是人,絕對不是凡人。雖然早就有這樣的認識,但真的親眼見到,那種震撼無法用語言說出。
她被嚇呆了,這是從凡間墜人地獄的開始……
黑色的風衣在狂風中飄搖,他分明站在離她一步之遙的眼前,卻遠得怎麼也抓不到。
「你看到了?」
乾坤劍上不沾半點兒污漬,干淨得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將它收回腰間,黃金制成的劍身柔軟得可以任意彎曲。他卻堅信,人性絕對無法柔軟到這種程度。在她面前,卓英冠毫不掩飾自己的邪惡,他的笑都散發著嗜血的味道。
杜蘅告訴自己︰我不會被他嚇倒。她上前一步,想離他更近,他卻昂起頭不看她,眼神之間的距離比身體更遠。
「你是俠客?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是從古代來的?」
她一連三個問題,問得卓英冠想對天狂笑。他知道,要現代社會的人了解中華武術是一件很不簡單的事,卻沒想到她的反應竟然這麼古怪。女生都這麼愛幻想嗎?好在他的伴並沒有這麼多不切實際的天真想法。女孩,你需要洗腦了。
他的沉默讓杜蘅繼續探索事物的真相,「莫非你是外星人?」
「听說過黑道嗎?」他不介意指引她認清事實,尤其是讓她認清他有多黑暗,「這世上有群人就活在所謂的黑道中,很不幸,我就是其中的一員。」
「黑道?」她印象中的黑道只存在于影視作品中,那種拿著刀砍來砍去,今天跟你搶地盤,明天向你收保護費的小混混。可是眼前的他怎麼看也不像那些人,更像是黑暗的統治者。
她仰望著他,他的影子壓進她的眼中,黑黑的,攪混了她原本清澈的眼眸。
黑道,離她的生活太遠,黑道中的他並不是她玩得起的對象。他不好玩,一點兒也不好玩,他在教她如何松手。
「記住,你並不認識我。」
甩開黑色風衣,他走在前方,諸多的手下跟在他的身後像一堵堅實的牆,割斷了他和她之間惟一的交集。
不要!不要丟下我!不要再讓我活在那一點點微妙的希望里,我不要!
她倔強地跑上去,正是那一點點殘存的微妙希望讓她想要再度抱住他的大腿,拖住他的腳步。
可這里不是深山老林,經過剛剛的偷襲,他的身邊聚集了太多的保鏢,每一個都足以在一招內要了她的性命。別說靠近他,她連望著他的背影都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等等我!卓英冠,你等等我!卓英冠——」
被一個卓冠堂的兄弟摔在地上,她爬起來,顧不得清理身上的灰塵,她繼續向他奔去;被第二個保鏢推在路邊,她爬起來,顧不得擦干手掌上劃出的血跡,她繼續向他奔去;被第三個黑衣男子摜在街角,她爬起來,一瘸一跛地向他奔去;被第四個……
她不記得被摔了多少次,不記得爬起來多少次。她只記得呼喊他的名字,只記得告訴自己︰一定要……一定要跑到他的身邊。
她努力了,盡了最大的努力向他靠近。可活著的人是無法到達地獄深處的,無論她怎麼努力,始終離他都有遙遠的距離。他不停下來,她永遠無法到達死亡的彼岸。
「卓英冠——」
這一喊透支了她所有的氣力,倒在路上,她幾乎是用爬的,可每爬向他一點,兩人之間的距離卻因為他的邁步而相隔更遠。
她爬不動了,可她不想放棄,真的不想啊!
「卓英冠……卓英冠……」
她的呼喊像一聲聲咒語將他緊緊圍繞,那咒語拴住了他的腳步,讓他不得不回頭。
他知道,她拼了命想向他靠近,她幾乎是在用生命來鋪他們之間的這條道路。他不要,要怎樣她才能明白,他不要這樣的靠近。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無論再怎麼努力也不會回歸到一條線上。
可是,她的努力卻讓他心軟。他不能丟下她不管,除了母親,她是第一個讓他不能不管的女人。
「你想怎樣?」
蹲在她的身邊,望著她全身無處不在的血痕,他沒有內疚。那是她自找的,他無須內疚……他無須內疚——他干嗎跟自己強調這些?
「杜蘅,你到底想怎樣?」
他又叫她的名字了,語氣中有一點點氣惱,有一點點無奈,還有很多很多。那是杜蘅二十歲的年紀讀不懂的情緒,她可以將它理解為「心疼」嗎?
「我不想怎樣,卓英冠,我不想怎樣。」她費力地伸出手去撫模他的臉,他下意識地別開臉,不允許她的觸模。
小氣鬼!她在心中罵他︰「我想見你,我想跟你說話,我想待在你的身邊,我想……被你愛。」
好奢侈的願望,她得寸進尺的功夫絕對是天下女人中的極品。太多的要求他無心更無力去完成,站起身,他不想再管她,連最後一點兒憐惜也被這貪婪的女人自己給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