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五雅會,你會我會大家會,會錢會財會大家」。若不是听「五雅堂」這個名字听了三十多年,他還真以為自己听到的是「烏鴉會」呢!
讓他感到奇怪的是,牙先生每天說文論經的時候不多,賣出去的東西可不少,更讓他感到納悶的還在後頭呢。
這牙先生明明是個姑娘家,她怎麼就有那麼大的魔力能將眾姑娘哄得團團轉,每天跟在她身後滴溜溜地叫著「鶴書鶴書你好帥,我們為你賣命來!賣命來!」
也許牙先生廣博的學識讓她天生就具有親和力吧!所以在這樣一個月滿人缺的夜晚,感到寂寞的人是他烏清商,而非牙先生。
是不是當一個人有學問、有見識就會活得更充實?烏清商從前不曾覺得,但自從見到牙先生以後,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空虛而無聊。
每天穿梭于五雅堂之間,一個堂堂大男人成日里跟茶水、點心為伍,如果……如果他也能像牙先生那樣生活得豐富多彩,被眾人捧在掌心,受到眾姑娘、小姐乃至大媽、大爺的追捧,那該多好!
拿一句牙先生常說的話告誡自己︰心動不如行動,快點兒啟動吧!
他這就全速啟動,拉拉袖子,扯扯衣服,自我感覺良好,他這才向後院廂房走去。
見到牙先生該說點兒什麼呢?那個……
「你能不能教教我,如何才能像你那樣受到眾人的歡迎?」或者說,「我想跟在你後面學點兒東西,你願意收下我這個徒弟嗎?」
「收徒弟不敢當,你想跟在我後面學點兒東西倒是沒有問題。」
「牙先生?」
牙鶴書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依舊是一身書生打扮,手中握著書卷,臉上掛著謙和的笑,一副英氣勃發的樣子。
一見她,烏清商就緊張,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結結巴巴……結結巴巴地啃下來。「我……我很佩服牙先生的學識,覺得您……您在眾人面前說話的樣子實在是帥……帥呆了、酷斃了,讓我見你沒轍了……我這都在說些什麼啊?」
這時候手里要有沏茶的水壺就好了,他直接拿熱水將自己燙醒。「能否跟在您身後學學……學……」
「學著將親情、友情傳遞出去。」
牙鶴書早就听見了他一遍又一遍的嘆息聲,她正需要一個人幫她打開這方水土的人脈。通過這幾天的觀察,她發現烏清商呆是呆了點兒,但利用他的呆卻在這一片贏得了莫大的人緣。無論是歡迎度還是信譽度都好得不像話,如果讓他來幫他們,那可就萬事大吉了。
「烏清商,要我教你可以,但我也要試試你有沒有天賦。」指指右手邊堆積貨物的庫房,她堆起萬般親切的笑容走到他的面前,「那里有五百瓶‘白發’號出品的發油,只要你將它們全都賣出去,就說明你頗有當我學徒的潛力。去試試吧!」
賣發油?還是「白發」號發油?他只听說過桂花油,怎麼又冒出了白發油?用了它之後不會黑發變銀絲吧?
「可不可以換個任務交給我?」比方說幫你謄文寫經,又比方說為你端茶倒水——在牙先生深切的眼神中,他認命地接過這項重擔。「我盡力!我盡力!」
最難的任務交給了最笨的人,牙鶴書期盼著早日看到想要的結果。「你可要快點兒盡力哦!」
「沒什麼,沒什麼,應該的,應該的。」
又是這兩句,牙鶴書甩甩頭這就向廂房走去。推開門,一只頭戴白帽的黑烏鴉沖著她撲騰著翅膀飛了過來。黑色的身影隨即闖入她的視野,心驚膽戰的表情被長久練就出的裝傻蒙混過去。
「你怎麼會在我房里,大鼻鴉?」
他們合作了多年,兩人間亦師亦友。然而有時候,她總覺得大鼻鴉這家伙神神秘秘的,還真讓她有些害怕呢!
自發地倒了杯茶水,大鼻鴉送入口中,「你還真厲害,男女老少全部通吃——連呆呆的五雅堂堂主都不放過。」
「這可是我們這一行的基本功喔!你不也是,三年前那個什麼白小姐不就是拜倒在你的……」
她話未說盡,卻听見旁邊重重的一聲茶杯落地的踫撞聲,嚇得她趕忙捂住嘴。她又忘了,在大鼻鴉面前,不能提起任何有關三年前或是白小姐的事,否則等于找死。她雖不是美女,到底屬紅顏範疇,命比紙薄的事她不做。
「你……你就當我什麼也沒說,你什麼也沒听到,就這樣!就這樣廠’完了,跟那個呆瓜烏清商待在一起時間長了,她也跟他一樣,話講兩遍才算完,真是浪費口水!
「你確定烏清商能被你拉攏過來,做我們烏鴉會的一員嗎?」大鼻鴉不動聲色地再為自己斟上一杯茶,如果茶能灌醉自己,他現在已經酩酊大醉到讓牙鶴書有足夠的膽子將他踢出去。
「他能不能跟我們同流合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依靠自己的人緣關系幫我把那些爛到家的‘白發’號發油換成白花花的銀子。」要那種呆瓜加入烏鴉會,她真的可以看見一群烏鴉會從她的頭頂上飛出去,那只意味著兩個字——失敗。
咦!真奇怪,這大鼻鴉今晚跑進她的房里盡談這些八字模不著邊的事做什麼?「要是有屁就快放出來吧!」
大鼻鴉冷笑了兩聲,「堂堂牙先生竟然出口如此粗俗不堪,你不怕烏清商知道真相以後把你轟出這五雅堂嗎?」
「今晚你為什麼總是提到烏清商?」難道說大鼻鴉對那個呆子有意思?咦!她忽然覺得全身好冷,「大鼻鴉,你是不是想嫁人了?」
「你不想嗎?」大鼻鴉失笑地望著她,「如果我記得不錯,你十歲起就跟著會長,今年也快二十了吧!要是再不嫁,我懷疑你是否還能嫁得出去。」
「才……才不要你擔心呢!」說得輕松,她卻不自覺地緊張起來。「我牙鶴書英姿煥發,男女老少誰不愛我?有那麼多的痴迷者追著我、喜歡我、崇拜我,我干嗎還要嫁人?我才不想嫁人呢!我要賺很多很多的銀子,確保這一生衣食無憂。」
一生?一生有多久?如果你知道自己一生的希望即將磨滅,這一生又有何用?「喂!小烏鴉。」這是他們兩個人單獨在一起時使用的名字,他喜歡這麼叫她。
「烏清商是個不錯的男人,你也該是定下來的年紀了。記住!天下烏鴉一般黑,找個白點兒的男人,干干淨淨過完下半輩子。」
丟下茶杯,他詭異地拉開門,再詭異地從她眼前閃過。留下小烏鴉恐慌地待在屋子里,不好!當沒有人與她說話的時候,她會情不自禁地想到大鼻鴉剛才說的那些話。
心底里有塊埋沒了許久的地方被挖了出來,小烏鴉沖到門口,猛地拉開房門大聲沖著老鴉叫道︰「你自己都說了天下烏鴉一般黑,我也要做只烏鴉,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我要當男人,當傾倒眾生的男人!」
天下沒有長著白羽毛的烏鴉,即使像烏清商這樣的傻瓜,也不可能掉光了黑毛,重新長出白羽來——嫁人?她可是傾倒眾生的牙先生,誰嫁誰啊?
第二章
「在我們今天說文論經的開始,請大家全體起立,跟我一起喊五雅會的口號。準備好了沒有?」
「時刻準備著!」
台上神采奕奕,台下一呼百應。在牙鶴書的帶領下,聚集在五雅堂里的數百號人齊聲高呼︰「五雅會五雅會,你會我會大家會,會錢會財會大家。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