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就這樣,一個忙碌,一個逃避。高三那個短暫的暑假就這樣轉眼即逝。這一天,是宜鑒離開家去上大學的日子。
爸爸要為病人動手術,一切都是媽媽幫他打理的。赫赫的媽媽照樣忙于工作,但她派了車送宜鑒去機場。馬叔叔倒是忙里忙外,他說自己享受不到送女兒上大學的樂趣,只好將這份熱情用在他身上。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宜鑒站在樓下不時地望向電梯口。「赫赫她……她……」
「她昨天晚上打了一夜的電動,剛睡下不久,恐怕不能來送你了。」馬平打著含糊,眼神不自在地望著十二樓陽台的位置。他知道女兒根本沒睡,她就站在窗簾後面目送宜鑒離開。
昨晚他跟女兒談了很久。不知道他這個父親做的是不是很失敗,自家女兒喜歡人家兒子十五年,他卻是第一次正視這個問題。他總是以為那不過是赫赫孩子氣的游戲,等到她真的長大了,看到外面的世界,學會什麼是愛,就會忘了孩提時的玩笑,找到真正所愛的人,共度此生。
原來一切都是他的自以為是,女兒雖小,卻比他這個老父懂得愛,知道該如何去愛,也更能殘酷地割舍愛。這就是現代社會的孩子,愛就愛得徹徹底底,忘就忘得干干淨淨,毫不留情。
私心地說,他希望宜鑒成為自己的女婿。宜鑒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他也相信他不會虧待了他女兒,他倒是擔心自家女兒欺負人家。更重要的是,他此生與嵐馨沒能相愛的遺憾他希望小輩幫他彌補——他是自私的。對愛,每個人都是自私的。
「時間快到了,飛機可不會等人,咱們走吧!」馬平丟給嵐馨一個安慰的眼神,這就催宜鑒上車。
「這就來。」宜鑒上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搖下車窗,他期盼著在最後一刻,赫赫能像小說里的女主角一樣從安全梯沖下來,為他送別。
可這不是小說,赫赫也不是那種拖泥帶水、欲說還休的窈窕淑女。她知道該把握什麼,也明白該放棄什麼。決定了不來送她,她只是站在窗台邊看了一眼,就繼續坐在電腦前玩她的CS。
她一個人做土匪,被一群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警察打得慘兮兮的。沒關系,她在烈火中重生,躲在游戲里的電梯上方,進來一對炸一雙,拿著手雷炸他個滿天飛。然後對著電腦大叫——
「靠!跟我玩?你敢跟我玩?我炸死你,炸死你……呵呵……呵呵呵呵……」
笑著笑著,她稍沒留神被對方的警察一槍斃命——CameOver!她淚流滿面,她是輸不起的小孩子,所以,她不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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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宜鑒到了機場,經過一系列煩瑣的登機手續,最後兩個男人坐在候機室等待著最終的離別。
馬平忍了又忍的話終于以最直接的方式吐了出來︰「宜鑒,你愛赫赫嗎?」
「什麼?」他左顧右盼,沒有听清馬平的問話。
「你愛赫赫嗎?不是親情,不是友情,不是多年來培養成的習慣。你肯定自己是在用男人愛女人的心在等待她的出現嗎?」
梅宜鑒一愣,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赫赫問他,媽媽問他,馬叔叔問他,他自己也在問自己。他和赫赫在一起十五年的時間,是親情、友情、或是愛情,孰多孰少,連他自己都分不清,這叫他如何回答?
最讓他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一份感情非得確認出屬性?愛,不可以是混合體嗎?
他的沉默讓馬平多少有些失望,卻沒有讓他絕望。如果宜鑒真的能成為他的女婿那倒是美事一件,畢竟兩個孩子都還太小,給他們一點時間,或許事情會變得簡單。
「差不多該登機了。」
馬平檢查著宜鑒的證件,最後說了一句話︰「在你還沒有理清對赫赫到底是何種感情的時候,記得!你一定要自重自愛、守身如玉,有賊心不可有賊膽,萬不可失去純真,弄個晚節不保。」
宜鑒呆呆地看著馬平,他知道對馬叔叔的這段話他該保持「沒意見」狀態,但是,他該說些什麼呢?
請領導放心,我會接受上級對我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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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學,梅宜鑒果然經歷了各種各樣的考驗。
活了十八年,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受歡迎。以前有赫赫幫他擋著——她只要以青梅竹馬的身份往他身邊一站,根本沒有女生敢多看他兩眼,赫赫的霸道那可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少了馬赫赫牌防盜門,什麼樣的小偷都妄想來偷走他的心。
尤其是在他加入了空手道社團後,在入學表演上露了那麼兩手,頃刻間他坐上了全校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的第一把交椅。她們都不知道,他今天所有出色的地方都是被赫赫逼出來的。要是沒有她這一路上的「鞭策」,他一定是個膽小、怕事,只會讀書的書呆子。
她對他最後的「鞭策」就是考驗他的忠實程度,這可是一道難關。宜鑒要不斷地逃避狂蜂浪蝶的追逐,還要時不時地拒絕變相的情書、見面、約會……總之,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更加期待赫赫能站在他的身邊,像從前一樣幫他抵擋這一切。
他是沒用的小男生,一輩子都要她揚著拳頭跟在他的身邊。
好在很快就到了十月的七天長假,宜鑒忙不迭地回家,他思念家中的一切,尤其是「親」梅「逐」馬的她。
下了飛機,他坐著出租車直接開去她所在的A大,遠遠地,他看見校門口聚集了許多人。出于直覺,他感到赫赫就在這周圍,或許這圈子的中間就是她。走下出租車,他隔著人群向里望去——「音樂鏈接」超級DJ赫赫、凌雨采訪簽名會。
只見赫赫正坐在人群的中央,她的身旁坐著的男生是……是凌雨,他們兩人時而幫人簽名,時而回答校園記者提出的問題,時而跟別人聊一些有關音樂的話題。
十月的江南陽光普照、萬里無雲。赫赫的臉對紫外線的反應很強烈,曬上半小時皮膚就會變紅,一夜過來還會長出點點太陽斑,甚至月兌皮。
這一切,與她在一起十五年的宜鑒最是清楚。以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每每遇到太陽猛烈,赫赫總是喜歡拿他作掩護,他得幫她遮去半朵陽光,她自己則躲在他的背後,拿額頭抵著他的背,耷拉的腦袋熱乎乎地靠著他。
今天,所有的一切都變了。當赫赫開始受不了陽光,隨手拿起紙想遮一遮的時候,凌雨早有準備地撐起了遮陽傘。在整個采訪過程中,他的手始終握著傘,所有的陰涼都給了赫赫。有听眾想找他簽名的時候,赫赫會很自然地幫他捧著簽名本,好讓他一只手也能簽名。
他們之間的默契是無聲的,是宜鑒守在赫赫身邊十五年都沒能達到的程度。面對此情此景,他完全沒有勇氣走上前跟赫赫打招呼。站在原地,他如磐石,寸步難移。
宜鑒親眼見證著赫赫和凌雨間的親密到底達到何種程度︰每每遇到采訪中的難題,他們兩人會先相互交換一下眼神,然後由其中一個人代為回答,完全沒有冷場或是尷尬的出現。
你為什麼要回來?你有什麼資格回來見赫赫?你還有回來的必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