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遠之的臉上掛著幾分高深莫測,他不動聲色地審視著之霧,她甚至能在他的瞳孔中看到等著挨宰的自己。
好吧!該招認了!
「送一封情書我能拿到一點兒跑腿費,不多啦!就一點點跑腿費,真的不多。」
「哈!還有這樣賺錢的?」世間奇女子甚少,怎麼全給他踫到了?先是一個勇往直前的公主,現在又踫到拿情書賺錢的幸之霧,莫非這世道變了,女生都反了不成?全部向他的魔女媽媽靠齊,這不是逼著艾伯克龍比王室斷子絕孫嘛!
之霧竟然還敢狡辯,「有那麼多人喜歡你們,可又苦于找不到機會遞情書,我就充當中間的丘比特,既賺了錢又成就了愛情,這有什麼不好的?」
「成就愛情?」卓遠之死命地盯著她,盯到她不自然地別開眼方才算數,「你知道的,這種行為不可能成就任何人的愛情。」亦悠和優優都不會被她騙了,他有那麼傻嗎?「同樣的事別再做第二次了,記住了?!」
想反駁卻看見了阿貓賊亮的綠眼楮,還是算了吧!另謀發財路,現在就去找。
「等等!」
是戰野?之霧挑著眉回望他,「干嗎?還想要我幫你遞情書?我手邊還有一群中年大叔垂涎你的美色。」
「我想問你……我想問你……這個幫人送情書賺取費用怎麼個賺法?我也很缺錢唉!」
呃?
誰的下巴掉了?
還不快撿起來?污染環境罰款兩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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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幸之霧來羅蘭德學院已經快一個月了,宇文寺人對于她的注意和好奇也蔓延了一個月。
她和尋常女生不同,這個看法打破了他十九年來對女生的全部定義。
當別的女生都在忙著裝扮自己的時候,她像個最具中國傳統婦女美德的大嬸,去割草當校工賺取平日的生活費;當所有人都以為她是難得的優秀生時,她竟然代人完成論文,從中抽取「槍手費」;當每個人都以為她備受303寢室三騎士的厚愛,她正把那里弄得貓跳狗叫。
最大的謎團來源于她跟卓遠之的關系,以梅非斯特的本性是不該接近任何人的,對她卻是個例外。以優等生的資質,她不該與他相互親近的,對他卻又是例外。
這諸多的例外堆積在宇文寺人的心中,慢慢沉澱下來,卻成了一個難解的結。
只可惜,能為他解謎的兩個人又都不是他所能接近的,雖然他們離他都是那樣近,近得就坐在他後面的那張餐桌上,他甚至能听見他們的談話內容。
他們之間就像黑夜和白天,看似無法融合,其實只有一線之隔。
「我真的有些食不下咽了。」說著幸之霧將一大口米飯送進了嘴里,還不忘包上一大塊肉,「瞧瞧!瞧瞧!我們倆不過是坐在一起吃餐飯,你看有多少人盯著我們,多少雙女人的眼楮恨不得把我給撕了。剛才居然還有閃光燈亮起,要不是知道那個記者團團長柯柯愛慕的對象不是你,我還真以為她打算拿那張照片給殺手組織呢!」
卓遠之無所謂地淺笑著,她回來的這一個月,這樣的生活他都快習慣了,「你會在意嗎?我以為你早就習慣了。」從很早以前起她就習慣了這種生活,那個時候不習慣的人,會害怕的人好像是他——看她吃東西真是一種享受,讓人覺得活著真好。
「最近忙嗎?」他問,難得他們倆有時間坐下來聊聊閑話。她每天的生活就像在打仗,恐怕都忘了悠閑的感覺。要不是今天他借口為了謝謝她這段時間對亦悠和優優那兩個小惡魔的照顧,請她吃午飯,他已經有四十七小時沒見到她了。
她回來這段時間,他慢慢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算起來這還是第一次如此之近地望著她。她今年十九歲了,比離開的時候瘦了許多,頭發也長了,看起來也更有女人味了。她已不是當初那個和他打打鬧鬧,等著家人將未來安排好的小女生了。
她離開的這一年,他常常會想,如果當初他沒有孤傲地搶佔天機去找她,如果他沒有任性地以為自己可以得到所有想要的東西,如果他認真地為她考慮,會不會今天的幸之霧依然是單純的千金小姐,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仍舊是御用大律師幸德書的女兒?
她想要的,他無法給她,他想給的,她卻不想要。在她離開又歸來後的今天,他才真正明白當初她離開的原因。
而她也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成熟後的卓遠之,她想要的答案他早已給她了,是她自己沒能讀懂。
對視的眸光劃成一道光圈,宇文寺人被阻隔在外。
「亦悠和優優是不是讓你覺得很麻煩?」卓遠之不想讓沉默繼續下去,只好找個最不適合做話題的話題。
即便他不提,之霧也打算談到他們倆惟一能說的話題。手無意識地搗著盤子里的吃食,她笑得很像……母親。「他們倆巨好玩,有點皮,不過這樣才像小孩子嘛!我還以為離開了這麼久,他們倆會忘了我,沒想到他們倆比你有良心多了,一直都記得我,一直都記得。」
走在迷宮里繞啊繞,最終還是沒能繞出最大的迷霧。不小心踩到地雷,爆炸只是遲早的結局。
卓遠之從來就不是會逃避問題的人,惟一的一次讓他用一生來後悔,「之霧,其實當時我……」
「別說,什麼也別說。」
她打斷了他的話,是不願意听還是不屑听,他無從分辨。在青澀的十七八歲,他作出的每個決定都為日後的故事做下了鋪墊。
之霧卻連這日後的故事都不想听到,吃下最後一口飯菜,她伸了個懶腰,「吃得巨飽,大腦巨缺氧,巨想睡覺啊!」
「那就去睡啊!」在他可以寵溺她的範圍里,他願意盡一切力量好好寵她,他能為她做得就這麼多了,更多的問題只能由她自己獨立解決,他無奈得幫不上忙啊!
她將他的無力看在眼里,從一開始她就明白,他們之間橫著的問題她必須獨立解決,因為這是她要的人生。
她站起身,扭動著腰,「不能睡啊!我還要回卓冠堂去照顧亦悠和優優,哪像你那麼好命?」
卓遠之隨著她一同向外走,手里拿著她的大包,里面究竟裝了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重?「我送你回去,周末了,我也該回去看看。」
「不用了,我騎了單車。」她的單車和他的黑色敞棚積架完全不配啦!她還是自覺著點兒,蹬單車追跑車吧!
以為卓遠之會接受別人的自作主張那就大錯特錯了,背著她沉重的包袱,他騰出一只手來拉她,「快點跟我走,你的單車丟在學院,周一我送你過來。」他認定的事沒人能改變,他認定的人沒人能取代。
這麼久沒見,他依然惡習難改,強盜出身啊?之霧順著他的腳步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好啦好啦!你別拉著我,這樣很難看的耶!」也不想想有多少女生都把他的身邊當成戰略要地來搶佔,看到這一幕還不把她撕成一百零八塊沾甜醬吃?她覺得這一刻自己非常像北京烤鴨。
她的掙扎沒能延續太久,只是坐到熟悉的車上,坐在熟悉的位子上,等卓遠之放好包上車時她已經睡著了。均勻的呼吸,干淨的臉龐如此近地徘徊在他的感官中,這所有的一切第一次讓他認識到——她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