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向後退了一大步,原本平靜的眼波變得風雲變幻,「你在故意為難我是不是?外界不清楚,業內人士都知道我從三年前起就不再設計婚紗了。我的確需要你陪我進行這次‘百對新人共享百年好合’的活動,你提出什麼樣的要求我都能答應,但你現在要我為你設計婚紗,不是存心在刁難我嘛!」
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陪他糟蹋神聖的婚姻,他還敢挑她的毛病?一腳將轉椅沿原路踢回。初二雙手插進口袋,甩了甩過短的發絲硬生生地丟下一句話︰「你不是說只要是我開的條件,你一定能做到嗎?現在我已經開出了我的條件,至于要不要跟我走一遍結婚儀式,你自己看著辦吧!」
甩開手腳,初二昂首挺胸地向外走去,她所走的每一步都踩在了他的心上。森長腿一跨,幾個大步走到轉椅跟前,一坐下去。他分別用中文、英文和意大利文罵了一連串的髒話。
足足罵了有三十分鐘,他才漸漸地冷靜了下來。
夏初二那個妖怪實實在在抓住了他的弱點,初來公司,他絕對不能讓自己上任以後經手的第一項大型活動就這樣以失敗告終。虛假廣告的罪名可不輕,所以他務必找到這第一百對新人。若是隨便找對男女來假扮第一百對新人,萬一穿幫,公司丟不起這個面子,信譽也會嚴重受損。
惟今之計只有他這個總經理犧牲小我,成全公司這個「大我」。問題在于隨便上街抓個女人來結婚,要是弄巧成拙可就麻煩了。公司里倒是有不少女同事,他隨便找一個,就能湊成第一百對新人。就是因為太容易了,他更怕活動結束後這個麻煩會甩也甩不掉。這樣看來,初二已經成了他惟一的選擇。
只是,這個選擇是不是太為難他了?設計婚紗,讓他這個早在三年前就不再相信婚姻的男人來設計婚紗,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她存心想讓他重溫那些噩夢是不是?她真的是他生命里的克星。
森不知不覺從抽屜里抽出一張畫紙,握著HB鉛筆,他的手腕僵硬地滑動著,順著修長的手指,筆在他的掌握下劃出一道道裂愛的痕跡……
不對!謗本不是這種感覺,這根本就不是婚紗該有的感覺——森狠命地將這張畫紙揪成印記斑斑的一團丟進紙簍里,像在丟棄一個沉重的包袱。
左右兩只手握緊鉛筆,他用力一折,筆在頃刻間斷成了不規則的兩節。他莫名地笑了起來,嘴角間攙雜著幾分醞釀著厭世之情的苦澀。
這支筆就像婚姻,看起來華美異常,只要輕輕一折立刻就斷成了不相干的兩段。原本圓潤相融的兩個人在分離的邊緣用彼此身上凸凹不平的傷痕刺著對方,直到痛得無法抑制這才完全分割開,從此行同陌路。
即使這世間真的有愛,也會被婚姻切割得支離破碎。他不相信婚姻,這一生都不會再相信婚姻。所謂的神聖都是騙人的,是用來傷害相信它的人們。
不結婚……他永遠不會再結婚,不會再給對方有傷害自己的機會。
「你不敢和我結婚,說明你還擺月兌不了那段失敗的婚姻。只要你一天不從中逃月兌出來,你永遠都會被它牽著鼻子走。你是婚姻中徹徹底底的失敗者,你是個懦夫!懦夫!」
露天咖啡座里那個向自己的男朋友求婚的女孩的話硬是塞進了他的耳中,森將手中斷成兩節的筆丟到一邊。
他對自己說︰我早就擺月兌了那段失敗的婚姻,早就從中解月兌了。我之所以不想結婚純粹是覺得這種儀式太過無聊,我能夠坦然地和夏初二那個克星玩一場結婚游戲,一定能夠——這是他對自己惟一能做的承諾。
不就是設計婚紗嘛!憑他的專業能力,設計一件婚紗算什麼難事,他這就動手。反正婚紗設計得好與壞,她一個攝影師又看不出來。
握著一支嶄新的筆,森在一片空白的紙上,畫起了他心中全新的「神之羽翼」,那是一段全新的開始,卻少了真愛的初陽。
第四章
不行!完全不行!一點靈感都沒有!
眼看著明天就是訂婚日了,森承諾了夏初二會在今天之內拿出婚紗設計的初稿,可是都到了這會兒,他還是找不到一絲一毫設計的頭緒,他簡直快被自己逼瘋了。難道「百對情侶共享百年好合」真的會變成「九九歸一」的畫卷嗎?他壓根不敢往下想。
踢開腳邊丟了一地的廢紙團,森直想把自己腦袋上的茶色頭發全都給揪了,他要做忍者神龜。想他Forest.Young不過是三年沒再踫婚紗設計,而現在動起筆來居然一點設計的思路和靈感都沒有,完全成了門外漢。
完美的男模身體不能老塞在轉椅里,他得出去轉轉,說不定能找到什麼像樣的靈感湊出一套婚紗設計呢!
森伸了一個懶腰,站起身來活動活動筋骨,再喝上一口秘書泡的咖啡。這一口沉沉的液體讓他想起了夏初二那個克星泡的咖啡,那手藝絕對是沒得說,雖然他只嘗過一小口,但滋味卻是終生難忘。以後誰娶她為妻,能喝她泡的咖啡倒是挺幸福的。至于其他方面嘛!那可就不敢恭維了。
啐!森吐了一口郁悶之氣,想要把腦袋里那些和「夏初二」這顆克星有關的記憶都給噴出去。每次遇見她不是被耍就是被騙,他躲她都來不及,怎麼會想起了她呢?他不會天生有被虐待的傾向吧?
幸好敲門聲把他從詭異的思緒中解救出來,森擺出總經理的莊重干練地說了一聲︰「請進。」
進來的是影樓的化妝總監桑德拉,她是初二身邊最親昵的朋友,想到這層關系,森的臉色在瞬間變了又變。「有事?」
「這是我新近設計的幾種妝,總經理你看一下。」
趁著森閱覽的時候,桑德拉注意到地上的紙團。身體里同樣流淌著異族的血液,兩個人都喜歡把廢棄的東西先從辦公桌上挪開,這就是所謂的眼不見為淨,又名——自欺欺人。
揀起一個廢紙團,桑德拉不在意地打開來一瞧,「總經理,你在設計婚紗嗎?」早就听說總經理曾經是「DRACON」集團的首席婚紗設計師,難道他又東山再起了?
森沒想到自己最丟臉的作品居然被下屬看到,他迅速出手抽回那張紙,順便救回自己所剩無幾的自信心。到底是手長動作快,他將所有的紙團通通丟進廢紙簍里,回頭沖頂著一頭紅發的桑德拉尷尬地笑了笑。
「隨便畫畫!隨便畫畫!」
桑德拉嫵媚地一笑,如火花綻放,「總經理你就不要騙我了,我知道你這份婚紗圖樣是為初二設計的。我和她可是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她都告訴我啦!」其實是桑德拉無意間看到森與初二隔三岔五地聚在一起,她以友情作威脅,硬逼著初二招出了他們之間的「陰謀」。
初二也真能折騰,居然想出這種辦法為難他們的首席婚紗設計師。不過從剛剛那些紙團來看,森總經理似乎還沒能設計出一件像樣的婚紗作品。桑德拉很想看到這兩個不對盤的人如何湊成第一百對新人出席明天的「百對新人共享百年好合」集體訂婚典禮,沖著自己的好奇心,她決定幫幫可憐的大帥哥。
「你要不要參看一些現成的婚紗設計,也好找找創作靈感?我們影樓有很多漂亮、時尚的婚紗設計目錄哦!」
堂堂首席婚紗設計師居然淪落到看一些二流設計以尋找創作靈感的地步,森窘迫地撇下嘴角。可是眼看著訂婚典禮在即,他似乎已經到了別無選擇的地步,參看一下應該沒什麼關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