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戰來頻頻出現在這棟小樓中,他甚至會在這里過夜。
只是,他不知道,他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戀愛。說真的,他不了解她,不了解她的身份,她的職業,她的經歷,她的現在,她的一切他都不甚了解。他只知道她叫朵愛,剛滿二十歲,獨身一人活在這個城市中。
有的候她會連續幾天處于失蹤狀態,沒有聯絡的方式,他只能一天又一天守候在那間小屋里。如今他已經習慣了等待,等著和她相見,等著分離,等著再一次的重逢。不去追問她的過去,不去干涉她的現在,甚至不想了解她失蹤的因由。害怕熟知她所有的一切,就該是他放手的時刻。
想著她,戰來提起了手中的項鏈,一條水晶項鏈,像她清澈的眼。這是他做實習警察第一個月的薪水,他買了這條透明的水晶項鏈。很簡單的款式,惟一特別的就是項鏈中放置的那張照片——他們倆合影的大頭照,他跑遍了所有的手工藝店,最後終于找到了一家能夠將照片置放在水晶中的店。懷揣著興奮,他要將它送給她,作為他們相識第一百天的禮物。
他做到了,他累積起了這一百天。
時鐘敲響第十二下,他落寞的眼神滑過鐘面落在水晶項鏈上。她又失蹤了嗎?
「嘟嘟嘟嘟……」
冷澈的空氣中傳來BBCall的呼叫聲,是他實習所在小組的組長。「有暗殺事件發生,迅速趕往案發觀場……」
他不再猶豫,一頭沖去了案發現場。跑進國際大廈,他按著電梯,久久沒有反應,性急的他直接走安全梯,他箭步如飛,一層一層向上爬去,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猛一轉身,他似乎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他的左後方一閃而過。他的腳步停在樓梯道上,困惑的眼想要尋出一點什麼。冥冥中有個聲音提醒他︰不要回頭,不要探究,不要……
「戰來,你干什麼這麼慢?」沖他大吼大叫的人是戰午,他的二哥——重案組組長,「都像你這樣,就是有十個罪犯也跑了。」
戰來的眼神回蕩在樓梯間,裝作不在意地問了一句︰「嫌犯已經跑了嗎?」
「不跑難道還等你來抓?」沒抓到罪犯,戰午的口氣顯得很沖,「最近你都在干什麼?工作的時間你莫名其妙地笑起來,工作結束你不回家,在外面蕩什麼蕩?要是讓老爺子知道,你完蛋了!你有沒有听我說話?」
他的反應告訴他︰沒有!他陷入白己的思緒中,連動彈的力量都沒有。有扇門堵在胸口,揮不去也推不開,他該怎麼辦?
「我有事,先定一步。」丟下話,他不理二哥的怒吼,順著心的感應,他老進電梯。電梯在迅速下降,那種超重的感覺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手揣在口袋里,他緊握著那串水晶項鏈,被握著的還有他的信心——相信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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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空間告訴他,她沒有回來。靠在路燈的燈柱上,他躲進昏暗的角落里,像一個失了心的主人正在等待野性的貓咪回到懷抱。
貓,很特別的動物。它的身上凝聚著所有寵物都不及的野性,無論你豢養它多久,無論你投注多大的感情。有一天,它要走了,它會走得干脆。沒有留戀,沒有貪戀,也……沒有愛戀。因為,它是貓,最具野性的貓,酷愛自由的貓——無情的貓。
她是貓……
當星辰落下、當昏月轉西、當黎明來近,當初陽升起,當他站到雙腿失去了感覺,當他等到自己都忘了自己在等些什麼。
一雙交疊的身影闖進他的視線,深入他的腦海,嵌進他的心扉——她,朵愛與一個男子擁吻在小巷那頭。憤怒像成長中的小雞啄著蛋殼,急著鑽出。
握緊,握緊手心,任蜷縮在冰冷中的水晶項鏈刺痛他的神經,直到鮮紅的血染上透明的水晶。血的紅沁出心的透明,這是證明真愛的方式,這是他們必然的結局。
男子很快就發現了他的存在,手伸到腰間他似乎要拿什麼。他的舉止驚醒了朵愛,回過頭她對上的是戰來熊熊燃燒的怒火,而她的動作竟然是拉緊了身邊的男子,像要說服什麼,更像是在阻止男子的行動。推拒間,男子冷冷地丟給她一句話,越過她的頭頂,他用一種警告似的眼神瞧了戰來片刻,這才轉身飛速地消失在巷口間。
長長的小巷,沉默的二人,清冷的空氣,嫵媚的日光。
「解釋!給我一個解釋,哪怕是騙我的也好,給我一個可以自欺欺人的解釋!告訴我這只是一個誤會,告訴我你並不愛他,告訴我……你只愛我——你說啊!」
她看著他,眼神依舊是清澈的,透明得像一具玻璃女圭女圭,他在她的透明中看到了失去心的悲哀。
水晶項鏈從他的手中滑出,帶著他的憤怒與心碎砸到了她蒼白的臉頰上,擦出一道駭人的血痕,接著它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出于直覺,她蹲撿起它,她的視線觸及那瓖嵌在水晶中的合影,眼眸一晃間,她溫柔的心失了衡。細細撫模著,她撫模著它的體溫,撫模著透明水晶泛起的血紅,她想擦去那點污漬,卻怎麼也擦不干淨。心被污染……愛,是不是再不復從前?
想抬起頭,想在他的臉上找到答案。一個突來的擁抱讓她的想法落空,他緊緊地抱著地,緊得似乎想要將她掐入自己體內,再不分開。
如此熱烈的擁抱卻看不見對方的表惰,上帝送給人類最真摯的情感和最奇妙的表達方式。它讓你有足夠的機會去掩飾自己的心情或放縱情感地流淌——像他。
「嫁給我!嫁給我……做我的太太,每天我去警局工作,穿著你為我熨好的襯衫,想你的時候給你打電話,只為了叫你一聲‘老婆’。」
「我會早早回來,和你一起做晚餐,听你數落我菜做得難吃,還很堅持自己的做法沒錯;我會打著哈欠陪你看八點檔的偶像劇,听你反復說這部片子真難看,第二天卻又準點坐在電視前;我會陪你逛街,無聊地看你試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機械地說著‘我老婆穿什麼都好看’;我會在你生病的夜晚,抱著你沖向醫院,累得氣喘吁吁听著醫生宣布只是一場小流感;我會和你一起打掃房間,在你的嘮叨聲中找機會偷懶……我們要一個女兒,一個長得很像你的女兒,她有著同樣清澈的眼神和清脆的笑聲。我要教她一些防身功夫,以後不會被男生欺負。她要叫我的小佷子阿野‘哥哥’,她要甜甜地管老爺子叫聲‘爺爺’,然後拿上飽飽的壓歲餞,她要一天天地長成美麗的女子,她要看著你由我的‘老婆’變成老婆婆,看著我這個‘老公’變成老公公——除了死神,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她笑了,那麼滿足的笑漾在唇邊。他為她構築了一個完美的夢想,或許平凡卻打動了她的心。只是在擁有夢想之前,她還需要找回自己的自由。
「給我時間,戰來。請你給我多點時間,我希望自己能以最好的姿態嫁你為妻,我需要時間。」
她懇求的眼神被他歸為再次的欺騙,驚愕然後是默然,最後他甩開她攀附在他身上的手,他一把將她推到地上。
「不要再騙我了!你放不下那個男的,是不是?我到底是你的什麼人?只是玩玩的對象嗎?還是,你根本就在利用我?」他的眉頭緊蹙,冷峻的臉僵在她的視野里,「你昨晚去過國際大廈……是嗎?回答我啊!看著我的眼楮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