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奔用力地捶打著沙袋,將自己的怒氣全都灌輸在那沉甸甸的重袋上。拳頭出擊收回,再出擊再收回。他會幻想那是卓少堂主的臉——僅只在幻想中。
「你還有臉來!」
尖銳的聲音在他的耳旁炸開,不用回頭也知道說話的人是誰。太熟悉所以才不能容忍有任何一點隔閡,太愛所以才不能有第三者插足其中。
抱著沙袋,就因為知道身後的人是她,赫奔才不想回頭,「這麼早就起床了,你難道不多睡一會兒嗎?」
他口氣怎麼這麼酸?該生氣的人是她哎!「赫奔,你還是不是男人?昨晚听見我被卓遠之那臭小子欺負,你都不幫我,你太不夠朋友了!」
欺負?這兩個字像兩條巨大的蟲子吞噬著赫奔的理智,甩開沙包,他甩不開心里的疙瘩,「幫你?明明是你自己跑進少堂主的臥房,你要我怎麼幫你?我怎麼知道你不是有意安排好,趁此機會榮登少堂主夫人的寶座?我又怎麼知道這一切不是你犧牲色相以完成夢寐以求的願望?如果我真是你的朋友,我不應該阻止你,我應該成全你。」
他在說什麼傻話?什麼叫她有意坐上少堂主寶座?什麼叫犧牲色相?「我們倆認識這麼長時間,你還不知道我的個性嗎?我會……我會干出這種事來……反正我不會,絕對不會!」
也許白神龍二是她心目中的完美男人,可是當完美走進了生活,她卻涌起莫名的抗拒。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選擇的,她拿什麼理由去放棄?又有什麼勇氣去接受最壞的結局?
抬眼看著面前的赫奔,她忽然很想伸出手去抓住他,「赫奔……」
「不要叫我!」赫奔用沙包阻隔在他們倆中間,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地,更多的是他不知道該怎樣面對想要將少堂主踢到一邊帶她遠走天涯的想法,「我會記住你的身份,少堂主夫人。」
想要直視他的臉,想要面對兩個人相守相望的心情,卻被一個沉重的沙包擋在了中間。步好不知道哪兒來的怒氣,雙手猛推沙包,赫奔毫無準備,他阻擋不及,臉上重重挨了一擊。
赫奔直直地倒在地上,步好被這突來的意外嚇呆了,呆滯了三秒鐘,她瘋一般地沖到他的身邊,「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那麼重的沙包直撞到他的臉,她被嚇壞了,她跪在了地上,坐到他的身邊。
赫奔痛得捂住了臉,連他自己都忘了被沙包打了多少次,可沒有一次這麼痛。不想讓她看到他最無助的樣子,他用一只手抱著臉不放,另一只手用力推開她,「別看我,走開!別看我!」
男人最丟臉的事情就是在自己喜歡的女生面前顯得很沒用——喜歡的女生?她?他喜歡的女生是她?
赫奔恍然大悟,他所有的嫉妒出自不敢言語的愛。
手慢慢地挪到了腿上,他的臉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為她綻放。剎那間陽光四溢,步好被他的笑容震住了,那樣一張天煞臉竟然能笑得如此溫柔,就像長鷹飛過山谷,撥開她心中所有的郁悶。
原來不僅紅顏回眸一笑百媚生,男人也一樣能夠用笑傾倒眾生。
「你笑了,你笑了!你可以笑了!」她的手攀上他的臉,不停地撫模著他臉上每一條紋理,好想將他的所有表情都收在懷中,映在心底。
赫奔簡直不敢相信,僵硬了十三年的面部肌肉竟然會因為這一撞而恢復,究竟是天意還是緣分?
他的手想要模自己的臉,卻意外地撫上了她的雙手。大掌覆蓋著她的手背,那種細致的感覺映著他手上的繭子,觸覺分明到他舍不得松開手。
「赫奔……」
「什麼?」
「我好困。」
她的眼楮眨巴眨巴兩下,倒在他的懷中大睡特睡,懷里的睡顏有著從未有過的安心。
她永遠都是這樣,可以輕易信賴一個人,也可以簡單地去恨一個人,「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赫奔抱著步好昏睡的身子往邀海軒的臥房走去,跨過樓梯沒等他轉彎,他看到了面前的大立鏡,還有鏡子里氣勢逼人的黑色身影。
「少堂主。」
卓遠之站在原地看著鏡子里抱著他未婚妻的男人,「不要讓我看到你眼中有愛她的感覺,記住了。」
記住了,他早就該記住了。
「赫奔!赫奔!」步好在大宅子里不停地轉著,想要看到赫奔的身影。她都已經找了大半個上午了,怎麼就是沒找到她的身影?「赫奔——」
炳!這下給她找到了吧?
步好拔起腿直沖到赫奔面前,「終于找到你了,你這幾天都在忙些什麼?我怎麼都沒有見到你?」
赫奔避開她的視線,急著想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很忙。」
忙到連跟她聊天、教她功夫的時間都沒有?步好沖上前,雙手一橫擋住他的去路,「喂!你很無情無義噯!這麼多天沒見到我,你都不會想我嗎?我今天去學校上課,你不想知道學校都發生了什麼事嗎?我告訴你,今天學校有兩個人打架哦!你知道是為了什麼嗎?竟然是為了……」
「我什麼也不想知道,我很忙,忙著保護少堂主的安全。少堂宅夫人要是沒事就請隨便吧!」他推開她的手,徑自走向邀海軒,少堂主正在那里等著他呢!
步好一路小跑追在他的身後,「你心里只惦記著你的少堂主,我怎麼覺得自己很沒地位?」
她只顧著說話,一個不留神跌倒在地上,赫奔眼明手快地扶住她,以免她摔到破相,「我不僅惦記少堂主的安全,我也會守著你的安全。」
「我就說你不會……」
不讓她有機會再說出更荒唐的話,赫奔殘忍地打斷她听有的希望︰「因為你是少堂主未來的夫人。」
左一句少堂主,右一句少堂主的夫人。不用他提醒,她當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這是她選擇的路,她會走到底。甩開他攙扶她的手臂,她一個人也能站穩。
「不用你保護,我照樣能好好地活著。哼!」噘著嘴,她大步向前走,在心里不斷地罵著︰死赫奔,臭赫奔,要不是我控制不住想見到你的笑臉,你以為我會主動找你?我怎麼會那麼沒骨氣,實在是太丟女生的臉了!
她氣嘟嘟地向前沖,故意從他的身邊蹭過直沖進邀海軒。停住腳步猛回頭,她非常神氣地告訴他︰「我是少堂主夫人,我該走在前面。」
像是故意為了氣他,步好快步沖上樓梯,也不知道阿貓怎麼會正好從她的腳下躥過,嚇得她猛地收網腳步,身體失去平衡往後倒,她嚇得只顧著護住自己的臉——有一瞬間,她依稀見到了雙濃重的黑眸。
「救命啊!」
不疼噯!一點都不疼,她甚至沒有摔倒。耳邊傳來溫熱的氣息,騷動著她緊張的情緒,步好偏過頭對上那張緊張的天煞臉。
「你沒事吧?」
赫奔的手始終拴在她的腰上.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這世間有一個人比你更緊張你的安危,這樣的人可遇不可求,更不可錯過。
我不做少堂主的夫人,我不做紅月司,我不嫁給白神龍二——那一瞬間,步好差點就說出了這樣的話。她幾乎要不顧威脅,不顧盲目的夢想,不顧未來的一切,只想要那雙圍在她腰間的手。
她可以橫沖直撞地追求她想要的一切,他不可以。
松開手,他將所有的熱情收回心間。慢慢地搖頭,他告訴她︰「我救你,因為你是少堂主來來的夫人。」
別過臉,他多希望他依舊是從前那個「煞保鏢」,那個沒有感情,沒有表情,什麼也沒有的煞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