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和痛苦,這兩樣總是交織在一起的。他可以帶給她快樂,也將痛苦包裹在其中,她割舍掉痛苦也就放棄了快樂的權利。在她那隨遇而安的心里,一方面蘊藏著對他的愛,一方面是對平靜、自由的向往。離開他,她品嘗到了平靜和自由的味道,可是她卻將心留在了有他的地方。
沒有了心,她什麼也感覺不到;沒有了自由,她的生命將會枯竭。兩廂比較,何去何從連她自己也弄不清,跟他回去是申屠么曄幫她作出的決定。
回去吧!先回到那一個家,至于是否回到他的身邊,紫陌在猶豫間握緊了手中的木頭偶人。
???
這條回家的路很短暫,一方面照顧紫陌的身體狀況,一方面趕著路程,申屠么曄盡可能快地趕回了榆林鎮上永定將軍府。
魏泱怎麼也沒想到么曄這麼快就將紫陌給帶回來了,他站在門口,看著紫陌從馬車上下來。她也看到了他,禮貌地打了一聲招呼︰「魏大夫。」
「夫……夫人。」他的謊言被揭穿了?不!應該還沒有,否則冬紫陌該恨他才是啊!
紫陌凝神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邊仍舊不肯抬頭看她的香茵姑娘,終于還是獨自走上了永定樓的臥房,她現在什麼也不想說,只想輕松地安排好自己的生活。
臥房還和她走的時候一模一樣,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她真的有種回家的感覺。撫模著每一件東西,她在用心述說著——
「我回來了。」
等她一件一件把東西收拾妥當,早已是掌燈時分,拿出懷中的木頭偶人,她將它放在了枕頭底下。人真是奇怪得很,在這里的時候時刻想離開,想飛到外面的世界,真的離開了,飛得遠遠的,又思念這里的每一樣東西,包括這個屋里的男主人。
「你餓了吧?該吃飯了。」男主人進來了。么曄走到她的身邊,從身後環抱住她的腰。很久沒有這麼近地靠著她了,即使只是這樣抱著,這樣看著,這樣感覺著,他也覺得心中漲滿了莫名的感動。「紫陌……」
他想吻她,紫陌卻先一步從他的懷中掙扎開來。血,她看到了血,她看到了好多好多的血從歸來的額頭上流淌下來。他的踫觸讓她覺得那些血流到了她的身上,她不要。
么曄不知所以地上前一步,「紫陌,你怎麼了?」
她躲開他的手,躲到床邊坐著,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她以為在外面自由地飛上這一圈,她的膽子變大了,原來只要遇上他的霸氣,她的鼠膽依然沒有招架的功力。
紫陌這是怎麼了?么曄狐疑地坐到床邊,她立刻向床里面挪去。她分明是在躲他,這個認知讓么曄極端惱火,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意,試著讓她放棄掙扎,「紫陌,你怎麼了?我是么曄,我是你相公,你干嗎怕我?我又不會傷害你。」
他的手伸過去想將她從床里面抓出來,她嚇得又是用腳踹他又是用手推他,還大聲地喊了起來︰「不要!你不要踫我,不要踫我!」
「紫陌——」
她居然要他不要踫她?她是他的娘子,她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她居然要他不要踫她,她就這麼不想待在他身邊嗎?還是無論他付出多少努力,給她多少愛都沒有用?
既然做什麼對她而言都是無用,那他索性什麼都不做,他要用強硬的手段逼著她接收他的存在。
「你不是怎麼樣都好嘛!你不是對什麼都無所謂嘛!你不是可以隨遇而安嘛!為什麼你就是不能安穩地待在我身邊?我就這麼讓你討厭嗎?」
么曄抓住她的兩只手硬是將她拉了過來,他借著男性強大的力道將她壓在了身下。「不準你離開我!不準你從我的身邊逃開!我不準!不準!」
他動手去扯她的衣衫,手更是強制性地將她束縛在自己的氣息包圍下。不管紫陌怎麼踢怎麼打都是白搭,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奈逼著她放棄掙扎,向他臣服。她真的放棄了,像一個木頭偶人沒有任何感覺地任他為所欲為,只是眼角邊兩行淚水不知不覺滑了出來,滑落在他的面前。
么曄就像被雷打了一般,他猛地一下抬起頭,這才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正在對她做些什麼殘忍的事情。他不知所措地松開手,像一只經歷了血的洗禮的野獸困頓地看著她,看著她的周遭,他看見了他送她的那個木頭偶人。
原來,她一直都將它帶在身邊啊!即使離開永定將軍府,即使去尋找她想要的平靜和自由,她都會把它帶著。他申屠么曄,皇上御賜的永定大將軍還不如一個木頭偶人。更可悲的是,為了她,他情願做一個木頭偶人只要能留在她的身邊,他就已經覺得滿足。
手指輕撫著那小小的木頭偶人,么曄將它重新放在她的枕邊。拂去她眼角的淚水,他在她耳畔細語輕喃︰「我說過我不會傷害你的,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傷害你。所以你不用怕我,真的不用。」為她系好衣衫,看著她像木頭偶人一樣不動、不說話,甚至沒有感覺,只是一個勁地流著無聲的眼淚,他真的想把自己給殺了。
「你不要這個樣子,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踫你。你要是……」
「我害怕。」
紫陌終于肯開口說話了,她的眼神渙散,不看他,只是茫然地望著一個未知的方向。「你讓我覺得害怕,你用你的方式霸道地愛著我,你把我困在你的霸氣中,像是孩童貪佔著一個玩具。你要我的眼里、心里只有你一個,你的愛像一件囚衣緊緊地束縛住我。不知道什麼時候,你的霸氣會變成殺氣,將我身邊的人全部都殺光,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她的手緩緩地向他的臉伸去,這一次她主動地感受他的體溫。「這一次是歸來她運氣好,椅子沒有打中她的要害,可是下一次呢?還會有下一次嗎?如果她真的……真的死了,我要怎麼跟向大人,怎麼跟歸來的爹和九個哥哥交代?我會一輩子活在內疚中的,不!我根本活不下去,我就是死也被痛苦折磨著。我一直享受著隨遇而安的生活,我不想這份閑淡的感覺被打破,我更不想你的手為我沾滿血腥,我不想啊!」
「我知道了。」么曄握住她的手,以男人的血性起誓。「我答應你,從現在起決不隨便傷害你周圍的人。我要是再隨便動手,你就……你就離開我。」這對他而言是最重的誓言了,他既然說了就一定會做到。「可是你也要答應我,不要怕我,不要隨便說離開,更別提什麼‘休夫’,听到了沒有?」
「你又吼我!」她猛地坐起身沖他吼,「你以為就你嗓門大,是不是?我吼起來比你的聲音更高!」她真的膽小嗎?不會是裝的吧?
???
紫陌再次回來已經有些日子了,自從申屠么曄起了誓之後真的有所收斂。不朝她吼,也不再隨便發火,更沒有發生動手打人的事。
天氣正在漸漸轉暖,這一天紫陌正在收拾起么曄的皮衣,門外傳來了魏泱的聲音,「夫人,我可以進來嗎?」
她料到他遲早會來,也料到他要說什麼事,她讓丫環請魏泱大夫在後花園等,自己這就過去。沒辦法,嫁了個霸夫,凡事還是注意些得好。
紫陌走到後花園的時候,魏泱已經等在那里了,兩個人在涼亭里坐下。魏泱再也忍不住開了口︰「我對你撒了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