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可以成為佔據一個人的理由嗎?紫陌不知道,但她卻知道,這種愛她不想要,卻沒有抗拒的勇氣和資格。活在他的霸氣下,總有一天連最後一點隨遇而安都會離開她,總有一天她會在他的愛中逃離或者死去。這是她必然的下場,無法改變的下場。
正當她發呆的時候,屋外傳來香茵的聲音,「夫人醒了嗎?」
見她來了,么曄從床邊站了起來,「她剛醒,你喂她吃點東西,我還有點事要處理。」他細細打量著床上的紫陌,溫和地撫開她臉上的發絲,「吃完東西你先睡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
香茵坐在床前的圓凳上,親自端過了東西。紫陌沖她笑了笑,自己伸出手接了過來,「我自己可以吃,不敢勞煩香茵姑娘。」
香茵也不堅持,看著她小口小口地吃著東西,她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說了︰「么曄哥的父母死在戰火中,所以他從小就發誓要當個大將軍掃清敵寇。他從一個士卒一天天成長為今天的永定大將軍非常不容易,所以他有時候處理事情極端了一點,你不要太在意。」
「我有資格去在意嗎?」紫陌反問她,「我只是一個被官府發放到將軍府的小女婢,能做將軍夫人簡直是天大的榮幸,不知道幾輩子積來的德,我哪怕有一點點的不滿意也會遭天譴的,不是嗎?」香茵瞧著她,莫名其妙地漏出來一句︰「你的心並不像你表現出來的那麼柔弱。」
她說對了,任何人能像紫陌這般一路艱難地活下來,即使再柔弱也會被歲月練就出堅強的個性來。否則,她早就自殺了,還能熬到現在?她反觀香茵,笑容中透著幾分探詢,「你呢?你似乎也不像表現出的那麼冷漠。」
現在的香茵最不想提的就是感情,每次看到紫陌,她都會想起那天在小廳,魏泱拉著她的手說喜歡她,說要娶她的事。雖然這之後無論是么曄哥、紫陌,還是魏泱似乎都沒把那當一回事,但香茵的心就是平靜不下來。所以看到紫陌的時候,她都會不自然地別過臉去,就像現在。
恰巧這時候魏泱過來看看紫陌醒了沒有,他正要往里走,老遠就看到了正坐在床邊的香茵。來應天府已經這麼多天了,她總是避著他,她不想見到他嗎?
「香茵,你也在這兒?」
「魏大夫,你來了?」她像一個盡責的總管站起身讓座,「你就為夫人好好把把脈吧!若是她出了點什麼事,將軍大人可是會很擔心的。」
紫陌不知道他們倆之間有什麼糾結,但她的明眸可將香茵瞬間轉化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香茵姑娘,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讓魏大夫給你也看看吧!反正也是順便的事,是吧,魏大夫?」
「夫人說得是。」魏泱擔心地伸出手請脈象,「香茵,你把手伸出來,我給你看看。」
沒等他踫到她的手,她像被什麼東西燙到似的,迅速收回了手臂並藏于身後。「我沒病,我手上還有事,你趕緊給夫人看看吧!」留了丫環下來伺候紫陌,她這就離開了有他的地方。
不!不是她離開他,而是他選擇了棄她而去,從十年前她向他表白感情的那一天起,他就遠離她的身邊,這一逃就逃了十年。現在她的離開,只是將平靜還給他,還給他這個……
走到門口,香茵故意轉過身看向魏泱,嘴角帶笑地說道︰「相隔十年,很高興再見到你,哥哥。」
第四章
「不要!不要!不要——」
「紫陌!紫陌,你醒醒,你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申屠么曄將紫陌從噩夢中搖醒,他拍著她的肩膀輕聲安慰著,「沒事沒事,只是一場噩夢,有我在沒人能傷害你。」
如果傷害她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呢?
昨天皇上、皇後設宴請三品以上官員攜家眷出席,他帶著她去了。一方面是尊皇命,帶她去宮中玩玩,另一方面也是像世人召告他永定將軍的夫人是冬紫陌。
宴席中,紫陌退下來去花園閑逛時遇到了布政司的夫人,一個胖子貴婦。明明是這位貴婦撞到了她,還朝她破口大罵,說什麼「你一個奴婢居然敢在我面前放肆!不要以為有申屠將軍護著你,我就怕你了,我告訴你,在我眼里,你永遠都只是個賤婢。」
其實紫陌倒不太在意那位胖夫人的話,反正她的確曾是奴婢,而且她那份隨遇而安的個性也難以人起計較。府里的閑話她早就听多了,也不在乎多這一句。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燕歸來,居然把這位布政司夫人推到了水中為她解氣,紫陌也就此交了燕歸來這麼個朋友。
紫陌以為這件事就這樣了結了,不想這個布政司夫人不是個省油的燈,居然傻不啦嘰地跑到么曄面前告狀。這下子可把所有的一切都抖摟了出來,么曄一听就火了,扯著嗓子他就對人家貴婦吼了起來︰「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罵紫陌是賤婢?」他隨手拿了宮里侍衛的佩刀這就要砍她,要不是皇上出現的及時,恐怕那一刀早就下去了。
雖然胖夫人沒受傷,卻讓紫陌再次品嘗到了么曄的保護欲來得多麼強盛。即使他現在這麼用力地抱她在懷,她依然覺得好冷,身邊穿梭的全是他的霸氣,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些霸氣就會變成殺氣,將她身邊的人全部都殺光,真的是太可怕了!
「么曄……」
「什麼?」他撫著她的頭,想借著這種撫模撫平她心中的不安,卻不知道她的不安正來自于他。「不!沒什麼。」她想要他少愛她一點,少疼他一點,這樣他面對她的時候或許會少些霸氣,她也會自在些。可是這樣的話她說不出口,想來對么曄來說,說也沒用。
知道她做了噩夢睡不著,么曄決定陪她說會兒話哄哄她︰「紫陌,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愛你,從第一次見到你,你把我當成大叔叮囑我要多穿件衣衫。後來,你又對我說︰‘你要是有什麼傷心的事你就跟我說,有個病痛也告訴我,我會安慰你,我會照顧你,我就把你當成我的家人一樣。’從那時起我就知道,我要定了你,這一生都要和你在一起。因為你是第一個能讓我真正覺得溫暖的人,所以啊……我會好好愛你,不讓任何人傷害到你,我要給你最大的幸福。」
而他正是她不幸和不安的來源!
要如何才能讓他明白,她並不需要他的保護。十九年來她一直孤獨一個人在艱難中掙扎,她活得很好,很自在。她不要人生被霸氣所包圍,也不想生命中多出一個參與者——這才是她真正的心意。
她的灑月兌,她的淡然,她的心平氣和,她的隨遇而安來自于「不在乎」。
她對人生不在乎,所以沒有太多的要求,只要能活下去就好,對她來說什麼地方都是一樣,這就成了所謂的隨遇而安;她對叔叔、嬸嬸和堂弟這樣親人不在乎,所以他們怎麼對她,她都沒有太多的感覺,他們是死是活也和她無關,這是她的灑月兌,她的淡然;她對永定將軍夫人這個名號不在乎,所以不管府里的下人或是外頭的人怎麼說她,怎麼笑她,她都能心平氣和地相對。
而申屠么曄的存在,正一點一點打破這種不在乎。
她想對他濃烈的愛不在乎,可是她發現她越來越難做到。他用他的霸氣硬闖了進來,逼著她正視他的感情,逼著她接受生命中有另一個人的存在,逼著她交付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