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的日子里,她享受著自己的生活。早上沒有人叫她起床,她會賴到快遲到才出門。擠在公車里,她覺得自己像沙丁魚罐頭里的食品。到了公司依然會有人問她︰「今天你那位‘柴可夫司機’又沒來送你?」
她會微笑著回答︰「他出差還沒回來呢!恐怕要再過一段時間吧!」
對了!她升職了,薪水也多了許多。不過她依然過得很簡樸,晉自懌不在,她還是會拼命地存錢,為了早日存夠一千五百萬而努力。但她不再做鐘點工,因為她要為晉自懌而保護好身體,她不要他回來後看到形容憔悴的她。
當然沒有他的日子,她的生活也有很多樂趣。她喜歡曬被子,听鋼琴曲,看電視,讀書,上網,還有……積蓄一元錢的硬幣。現在她已經存滿了第五個儲蓄罐,眼看著就要開始存第六個了。如果晉自懌幫著她一起來積蓄的話,應該更快一些吧!可惜他不在家。
有時候她也會害怕,特別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每當一個人坐在客廳里,身邊放著所有儲蓄罐,她所有的信心都會輕易地瓦解。她怕等來等去,等到的卻是一紙離婚協議書。她更怕自己要一直這樣等下去,等到白發蒼蒼也等不回那抹身影,怕自己的一生就要在不斷的希望和失望中熬盡。
包多的時候她不去思考這些問題,既然無論如何也要等下去,老是想這些不好的事情實在很殘忍。像現在,她就甩甩腦袋,甩掉這些沒用的思緒。
刷牙、洗臉,雖然晉自懌說早餐很重要,一定要吃好,可是他不在家的這段時間,她的早餐一向是糊弄過去的。要是讓他知道,肯定會對她進行思想改造。想到這些,西辭孩子氣地吐了吐粉色的舌頭,反正也不會有第二個人看見。
拎上包她就關門下樓,準備等公車去公司。剛走到樓下,她就看到了一輛很炫的湖藍色寶馬,車旁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很有型,很面熟——不認識。
西辭目不斜視地走著自己的路,直走出三米遠,車旁的男人才驚醒過來,「喂!喂!」
是在叫她嗎?西辭猛然間想起那張臉有點熟悉,她以慢動作轉過身,腦袋經過幾秒鐘的停擺,她終于認出了讓她等了半年多的人。
晉自懌簡直要爆炸了,看到她從樓梯口出來,他就開始笑,滿心以為會得到一個撲面而來的激烈擁抱,結果她居然當做沒看見,直接走過去了,可憐他笑得嘴巴都快僵了。她什麼意思嗎?不會是半年不見忘了他吧?
「喂!是我,你老公,我回來了,我回家了,西辭。」
棒著三米遠的距離,西辭冷冷地瞅著他,被她冰冷的目光凍住了手腳,晉自懌一動不動地站在車旁,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轉身面對面地朝著他,西辭一點一點向他走去。停在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她仰頭望著他,像看著一個陌生人。晉自懌尷尬地笑著,心里被她瞅得直發毛,心想他不在的這半年里西辭不會撞擊了腦部或者其他什麼神經系統受到傷害,完全失去記憶了吧?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想得全身的汗毛孔通通豎了起來,害得他禁不住直打冷顫。
「西辭……」他喚著她的名宇,還伸出戴著銀色戒指的左手在她面前招了招,希望能喚回一些些和他有關的記憶,「是我啊!我是晉自懌,我是你丈夫……」
「我當然知道你是晉自懌,你是那個一百九十七天毫無音訊的晉自懌嘛!」西辭劈頭截斷了他的話,她的表情像從冰庫里挖出來的。
再上前一小步,她伸出小小的拳頭擂上了他的胸口,讓戴著銀色戒指的左手磨蹭著他的鐵石心腸,「你還知道你是我丈夫啊!整整一百九十七天,完全沒有你的消息,我還以為你死了呢!你甚至連一個電話都不打給我,你是不是不打算回來了?你這個壞蛋!大壞蛋……壞蛋……」
她不停地捶打著他,他不反抗,也不阻止,只是慷慨地提供胸膛讓她一下一下地打著、捶著,讓她盡情地泄恨、撒氣。
一百九十七天,他奮斗了整整一百九十七天。
每一天他都被繁重的工作壓得喘不過氣來,腦袋里想著的全都是有關網站、有關事業上的事。可是只要有那麼一點點的空閑,他都會想到在這個江南城市里等著他回家的小妻子,即使是睡夢中也不例外。想著她的一顰一笑,想著她的一言一行,想著她生氣、傷心、快樂、滿足、害怕、驚嚇……想著所有和她有關的東西,甚至想著她那張剛起床時的水腫臉。
他想抱她,想將她緊緊地勒在懷中,好想好想。有好多次他都夢到她睡在他的懷中,可是醒來後懷抱里卻是空空的,什麼也沒有。有好多次他想回家,他沖動地想要連夜開車回到這套不足三十平米的家中只為了看她一眼。可是在最後關頭,他還是剎住了邁回家的腳步。
一旦看到她,他就會再也舍不得離開。與其說他了解自己,倒不如說他知道西辭帶給他的魔力到底有多強。只要有一次讓他听到她的聲音或者看到她,他就會忍不住再一次地回到她的身邊,然後是第三次,第四次……最後他會完全離不開她。
為了建立網絡天下,為了回到事業的軌道,為了早日長長久久地待在她的身邊,他必須無數次地壓抑心中的渴望,哪怕是傷害自己,他也要忍著,一直忍著。
和他共事的新同事每次看到他脾氣煩躁,都會一笑了之,「晉總昨晚準是又夢見他老婆了。」
他知道這個樣子的晉自懌很沒出息,一點也不像個男人,反倒像個沒斷女乃的小娃。可是他管不了這麼許多,他根本控制不了思念的情緒。說他懦弱也好,說他缺乏男子氣概也好,說他沉溺于愛情也好—他回來了,回家了,回到西辭身邊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他戴著銀色戒指的大手將西辭的頭按到胸口,用臉蹭著她柔軟的長發,那上面依舊是他所喜歡的香味。這樣抱著她,他終于覺得心又歸到了正常位置。
打累了,也發泄夠了,西辭靠在他的胸前微微喘息著,「你怎麼到現在才回來?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說了,無論如何我都會回家接你,無論如何你都要等著我。既然我答應你一定會回來,就是爬,我也會爬到你面前的。」
這小丫頭居然敢埋怨他,別人要用兩年才能完成的項目,他「少眠少休」硬是用半年的時間就了結掉了。跟著他工作的人個個叫苦連天,她還敢抱怨?沒看出來才半年的時間,他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圈嗎?事先申明︰這可不是什麼相思之苦,純粹是累出來的減肥效果。
西辭有眼楮,她當然知道他的消瘦是為了她。只是等待的滋味真的很難熬,她是被寵壞的小妻子,要向他這個大丈夫發泄一通才過癮。
「你還要再離開嗎?」
「要。」感覺懷里的她神經迅速繃緊,他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背。
「只是出差性質的離開,一個月頂多走上四五天,其他的工作我用網絡和那邊的總公司溝通,虎落——就是我的合作伙伴,他會定期派人過來的。而且我和虎落都覺得對于當今的信息網絡相關經濟,江南實在是個很有潛力的地區,我打算將工作重心放在這邊,他負責在大都市打拼。所以不用擔心,我不會再很長時間地離開你。我說過,我的願望只有一個,那就是在你的身邊最靠近你的地方過完我的一生。」他可不希望英年早逝,這樣兩地分居的日子會要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