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說好了是為了彌補欠她的生日禮物才出來玩的,他不想鬧得不歡而散,還是在爭吵之前彼此分開吧!
「我送你回家,這個話題咱們以後再談。」
他收拾好東西向游樂場外面走去,西辭不緊不慢地跟著他,回家的路上彼此間沉默無語,都知道此時的開口意味著他們都不想要的戰爭。
晉自懌適時地收住話音,也將內心的恐懼無意中展現給了西辭。經過這大半年的調整,她以為他已經能夠接受當初的「YI」倒閉、他本人破產的打擊;她以為他完全可以站起身再戰網絡界。看來還是她太著急了一些,他還需要更多的時間。
每次開車經過路上的網吧,他都會不經意地偏過頭,刻意忽略這些跟網絡,跟信息產業有關的東西。之所以會這樣在意地撤開這些東西,是因為對他的網絡天下,對他的信息產業,他還有太多太多的理想和放不下、割舍不了的情感。他的心中有扇因為破損而變形的門,這扇門壞了,打不開了,西辭想幫他推開它。只有找回網絡天下的晉自懌才是真正的晉自懌,她愛……就愛全部的他。
第七章
從西辭在游樂場提出重新跨入網絡界的事,晉自懌就一直在考慮。他已經逃避了太久,突地把他推到理想的高樓大廈面前,他不敢睜開眼楮。像一只冬眠的烏龜躲在沙子里一整個冬季,當春日的第一縷陽光突然照進它的世界,它會不習慣地將腦袋繼續埋進沙礫中。
重新踏入網絡界,重新建立他的網絡天下。首先需要安定下來,拿出一整套具體的運作方案,他要重新編程序做網站,隨後拿著他的方案去找合作伙伴或者投資人,這就意味著他將要再一次地去面對業內人士的冷嘲熱諷或是謾罵、侮辱。
包重要的是,這一切的前提在于他得停下現在的出租車司機的工作,完全處于真空狀態,以最清醒的頭腦,最多的空閑和最大的精力投人到這項前途渺茫的工作中。畢竟,如今的網絡已經不是八九年前的了,各種各樣的大型網站基本處于飽和狀態,小的網站更是數不勝數。現在隨便找幾個馬馬虎虎還算懂電腦的人都能做出像模像樣的網站來,想要取勝,簡直難如上青天。
明知道前途一片黯淡,卻還是要停下現在的工作,讓老婆拿錢養這個家,自己來做毫無光明可言的網站,他如何也下不了決心。
處在矛盾中的晉自懌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西辭,這幾天他們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彼此之間都很尷尬,往往說不到兩句話就呈現僵持局面。彼此都小心冀翼不去談論任何和未來、前途、事業、網絡有關的話題,他突然覺得好累,比任何大劑量的體力勞動都更累人。
他甚至故意開車開到很晚才回家,只是期望西辭已經睡著了。偏偏她習慣了等他回來再睡,不管多晚,客廳的燈始終亮著。還是停止這種折磨人的方式吧!這些天他總覺得西辭明顯地消瘦下來,他可不希望她的身體出任何狀況。
將車開進小區的車庫,晉自懌取下車鑰匙準備回家。負責車庫清潔工作的是一對中年夫婦,婦人總喜歡跟他搭幾句閑話,今晚也不例外。
「晉司機,你回來啦?」
「嗯。」以前他不習慣隨便跟人說話,尤其是這種檔次的大媽級人物。經過這些日子他已經慢慢習慣了平民化的生活,這也是西辭帶給她的改變之一。
每次和她出門總是看到她不停地跟小區里的鄰居打招呼,和他以往交往的那些高貴女朋友完全不同作風,看起來她也很受大家歡迎。有時候他會覺得奇怪,她哪有多余的時間和小區里的大媽、大嫂交往?怎麼好像大家都認識她?
正在做晚間清潔的大嫂閑閑地趕上來搭話︰「你老婆最近都沒去五棟梁老太太家當保姆,把個老太太急得天天在我面前念叨,說要是西辭是她家兒媳婦那就好了。她也不想想,她家兒子長得那副樣子哪能跟晉司機比!除了學歷比你好點、工作比你好點、收入比你好點、住的房子比你好點、開的車子比你好點,其他再沒什麼比你好的了。還有啊!十六棟的陳太太家想請個鐘點工看小孩,順便幫她家打掃打掃衛生,時薪給得挺高,你回去問問西辭做不做啦?」
她是說者無心,晉自憚是听者有意。他抓住大嫂茫然地追問道︰「你說西辭在做保姆,當鐘點工?」
「你老婆很勤快的啦!每個周六、周日都在小區里做鐘點工,你家需要人看孩子,我家缺個照顧老人的,他家要人在周末的時候打掃衛生。只要是早上八點以後,晚上六點以前的活,不管多苦多累多髒,她都照干不誤,小泵娘家很會賺錢的呢!」
大嫂說著某個地方的方言,雖然晉自懌有個別字音听不懂,大體上還能听得懂。他惟一听清楚的就是西辭一直趁他不在的時候給人家當鐘點工,還始終瞞著他,她想干什麼?她就那麼缺錢嗎?不是說好了他欠的一千五百萬,他們一點一點地還,她那麼想賺錢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晉自懌越想心里越不舒服,身為男人,身為曾經三大網絡之一的「YI」公司CEO,他竟然讓自己的老婆到外面當鐘點工。她想要他心痛、自責而死,是不是?
拿鑰匙開了門,晉自懌大步走了進去,西辭正靠在沙發上,他劈頭就問︰「你一直在小區里給人當鐘點工是不是?」
「你听誰說的?」他都知道了?看他臉色不好,他不會為了這件事又和她吵吧?她支撐著想從沙發上坐起來卻力不從心,肚子好疼,她只想舒舒服服地躺著。
「你別管我听誰說的,你只告訴我,你是不是在小區里給人當鐘點工——是?不是?」
在他冷峻的目光中,西辭點了點頭,「是。」她不認為這是什麼丑事,他犯得著把臉拉下來嗎?
「你很缺錢嗎?你缺錢可以從銀行提款啊!咱們家所有的存款不是都在你那兒嗎?你想要多少你就去銀行拿多少,你干嗎委屈自己去做鐘點工?」他的口氣很沖,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
西辭的臉色愈加蒼白起來,她憑勞動賺錢,不偷不搶,不違背社會倫理道德,她什麼地方做錯了?身體上的不舒服再加上他難看的臉色,她一下子就火了,語帶不馴地叫了回去︰「我掙我的錢,用不著你管。」
用不著他管?她居然說用不著他管?晉自懌的男人尊嚴嚴重受到創傷,他的右手不停地撫模著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想讓自己先冷靜下來,然而一切都是無用的。他停在她的面前,壓抑了多日的怒火全面爆發。
「我知道,你不想再過這種清貧的日子,你想過好日子,富裕的日子,想過那種上流社會的生活。就算我不按照你的想法重新投向網絡界,你也用不著想出這種自虐的辦法來逼我重新開始自己的事業吧?你好好跟我說,難道我會不听嗎?你何必……」
「你以為我去做鐘點工是為了讓你這個大男人下不了台,轉而進軍網絡界?」西辭簡直不敢相信,她所愛的男人竟然會有這麼小肚雞腸的想法。她無意識地用左手蹭著肚子,想讓自己好過一些,「當初嫁給你,我就沒想過要過上飛黃騰達的好日子,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已經很滿足了。鼓勵你繼續進軍網絡界是因為我覺得只有浸身于網絡天下的晉自懌才是真正的晉自懌,你、你到底明不明白……算了,要是真的那麼不想做也就算了,我不勉強,反正那是你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