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那麼努力……那麼努力地奮斗著,我們一步一步越來越接近幸福,你怎麼能放棄,你怎麼可以丟下我一個人逃避?什麼叫像你這樣的人還是死了的好?你要是死了,我該怎麼辦?你不是跪下來跟我爸媽說,只要我好,你怎麼樣都沒關系嗎?現在你所做的一切是為我好嗎?」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晉自懌的心中有幾千幾萬個抱歉,卻只是說不出口。他不該自私地把她留在身邊,以前對她無情,他只想到自己,只想到自己怕孤單,怕寂寞,怕一個人奮斗的艱辛。如今對她有情,他卻不願意看到自己所愛的人受到一點點的傷害。他想給她最好的一切,可是卻又無能為力地看著她陪在他的身邊過著最拮據的生活。
她不怕活得辛苦,她只怕被剝奪在他的身邊最靠近他的地方過完她這一生的小小願望。
「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最難動的是心,最難收回的是情感。我的心完完整整地在你身上,如果你不在了,你要我怎麼辦?你以為隨便找個男人,我都能和他相攜此生嗎?怎麼可能?我是人,不是動物,不是換了什麼樣的伴侶都無所謂的機器,你怎麼能這麼殘忍地對待我晉自懌,你開門啊!你給我出來,你這個沒種的男人,你出來啊——」
任憑她怎麼叫,門里的人都毫無反應。西辭全身心的力氣都被用盡了,她跌坐在地上,跌進滿地的一元錢硬幣中。顫抖的掌心觸及那一枚枚閃光的硬幣,她咬緊牙關,就是不肯讓淚水流出來。
那是她好不容易積累起的愛啊!這麼輕易就被摔得粉身碎骨,這是一筆虧本的買賣,她的幸福投資永遠都迫不回來。
她該怎麼辦?她還能做些什麼?她還剩下些什麼?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這筆愛情投資全面破產、血本無歸嗎?還是……還是活在等待中,等待著有一天愛情走出調整市態,全面上揚?
她要等上多久才能等到這一天,在等待的歲月里她該怎麼去呼吸?氧氣已經不夠了,她只能用心呼吸啊!
門外漸漸平靜下來,倒在門內的晉自懌不自覺地將手伸進了口袋里.他不斷地模索,終于找到了那枚變了形的銀色戒指。他用手指費力地捏著,一點一點將它捏回原來的形狀。重新戴回左手的無名指上,那種被束縛的感覺讓他的心總算找到了依托。
蹦起全部勇氣,他輕輕拉開房門。目光環繞一周,最後在沙發上找到了西辭的身影,她睡著了。睡夢中的她眉頭皺得緊緊的,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
被誰?被他!
這是她的本命年生日,這是一個糟糕的生日,最糟糕的就是他。
看著她蹙緊的眉頭,他伸出手想要撫平,手指才剛觸到她的眉心,她就發出了吃語︰「不能放棄……不可以死……不要從我身邊走開……你……還有我……」
晉自懌的喉頭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哽咽地說不出話來。他算什麼男人?他算什麼老公?讓一個女人,讓自己的老婆不斷地為他付出,他到底要退縮、軟弱、沮喪到什麼時候?
「我不會從你身邊走開的,因為我還有你,因為你需要我。」
他發誓——向地上躺著的那些一元錢硬幣。
第六章
西辭忽然從睡夢中驚醒,天色已經透亮。她模糊了幾秒鐘,目光看到地上那些一元錢的硬幣和摔碎的儲蓄罐,她猛然間想起昨夜和晉自懌的爭吵。
她的身下是沙發,她整夜都睡在沙發上的嗎?那她身上的被子是誰為她蓋上的?晉自懌……
她跳下沙發滿屋子尋找晉自懌的身影,不在!他不在臥室,洗浴間是空的,廚房也沒有人,陽台上什麼也沒有,他根本就不在家。這麼一會兒的工夫,西辭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他去哪兒了?這麼早還沒到出車的時間呢!他會去哪兒?以前他們也有過幾次小的爭吵,不管吵成什麼樣,他都會當好她的「柴可夫司機」。將她送到公司,她下車的時候說上一聲「路上注意安全」,他們之間所有的矛盾、隔閡都不存在了。
現在他一個人離開,將她獨自丟在家中,難道說他再也不想同她和好了嗎?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對愛情的投資已經全面破產?
西辭神情恍惚地坐上公車去了公司,有些心細的同事沒看到她的「柴可夫司機」送她來,紛紛問東問西的,她微笑著找了個借口,心里卻更是緊張。
就這樣捱過了一整天,臨到下班的時候西辭的手心里直冒冷汗。他到了嗎?他在公司的樓下等著接她回家嗎?還是……還是他根本沒到,此後也再不打算來接她?
堡作結束時間一到,西辭懷著萬般掙扎的心情沖出了公司大樓。樓前的停車場空蕩蕩的,他沒來,他不在,他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的面前。
腿一軟,西辭差點跌倒在地上。她失去他了嗎?她早就知道總有一天他會離她而去,只是沒想到這離別的一天竟然這麼早,他甚至尚未飛黃騰達就已經離開了她。她對愛情的投資失敗了,連心都賠了出去,她成了真正一無所有的人。
西辭不死心地想再等等,她總盼望著下一秒鐘,他會開著車駛向她,然後一邊剎車一邊滿臉抱歉地沖她點頭——
「對不起,我來晚了,真是抱歉啊!」
她等了又等,他卻始終沒有出現。夕陽的余輝漸漸被抹去,她知道該是離開的時候了。又或許……又或許他在路上遇到了什麼事,等她回家後做好晚飯抱著飯菜站在樓下等著,很快就能看到他了。
打定主意,她坐上回家的那班公車。車上沒有多少乘客,司機無聊地打開了收音機,正在播出的是一檔點歌欄目。
西辭哪有心思听廣播,身體中的血液隨著公車加速度運轉,她的臉對著窗戶,滿心所憂的都是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面的晉自懌。
便播節目中導播接進一路電話,主持人親切的聲音隨著背景音樂流淌而出︰「這位听眾您好,您想點歌嗎?」
「是。」
那聲音低沉卻飽含激情,西辭的眼楮一亮,心中漲滿了說不出的情愫,是他嗎?是他的聲音嗎?是他打進的電話嗎?
司機隨手將聲音擰大了一些,寥寥幾人的公車里很安靜,每個人都豎起耳朵聆听這個聲音。
「您想為誰點歌,可以在電波里說說嗎?」
「西辭——我想為西辭點首歌。」
是他!是晉自懌,他在為她點歌。西辭的手緊握著前面座位的扶手,她怕自己會因為心跳過快而倒下。她不能倒下,就算要倒也要听完他所點的歌,听完他借著電波對她說的話再倒。
面對電話那頭的沉默,主持人引導性地說著︰「您不想對她說點什麼嗎?」
「昨天是她的生日,本來想帶她出去慶祝的,可是因為一些事耽誤了。」電波里的聲音很不平靜,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氣才能說出這段話,「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到我為她點歌,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到我下面要說的話,」是激動還是害羞,他的話有點語無倫次。主持人交接了幾句對白,讓他能有喘息的機會。
只听他深吸一口氣,快速而認真地說道︰「我想告訴她的是——對不起……老婆……我愛你。」
「哇!」公車里有兩個十七八歲的小女生坐在西辭的後面,她們听到廣播後紛紛驚嘆出聲,「做他的老婆一定很幸福。」
幸福?她的確很幸福,一元錢的硬幣一天天地儲存終于存到了她想要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