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醫生,你這麼早就來了?」當班的護士小姐過來為重天輸血,見到靖寒,自然要打一聲招呼。「駱小姐,要輸血嘍!你是坐著,還是躺著?駱小姐……」
重天像是什麼也沒听見似的,依舊木木的坐在那里。靖寒坐到床邊,撫了撫她的頭,輕聲撫慰著。「好了!別難過了,頭發掉了再長不就有了嘛!現在咱們該輸血了,你胃部出血嚴重,你瞧你,臉上都沒有血色了,乖乖讓李護士為你輸血,好不好?」
他去牽她的手,可她的手卻緊緊抱著她的頭發。不能用硬的,靖寒一時間失去了主意,只能將求助的眼神對向一邊的護士。
李護士畢竟是女性,這一瞧就瞧出了問題。她拉了拉靖寒,示意他們到外面去說。
走到外面,靖寒立刻抱怨了起來,「我發現生病的人簡直跟小孩子一樣,總是喜歡耍脾氣,我們還非得哄著她。以前她不是這樣的!我一直認為她是個很堅強,很自信,很獨立的女孩,原來也有這麼任性的時候。」
李護士忍不住開起玩笑來,「那這樣任性的女孩,咱們的靖醫生還喜不喜歡了呢?」
靖寒苦笑著搖了搖頭,「再怎麼變她都是駱重天啊!」言下之意是他如何放得下啊!
「這不就得了。」李護士給他一個了結的眼神。
自從那次重天痙攣後失去知覺,任憑她怎麼將靖寒的手臂抓痛抓傷,靖寒都不放手的事件之後,這段戀情就公布于整個醫院。
或許是這個社會真實而又動人的生死之戀太少了吧!大家都將靖醫生的愛情奉為神話,仰慕的不得了。多少小護士有事沒事來到重天的病房門口,就為了看看這段「白色生死戀」。更多的人選擇為他們祝福,不僅僅是在心里,也在行動上給他們幫助。
腫瘤科的幾個主治醫生時常為重天的病情做會診,盡可能拿出最完美的治療方案。他們還分擔了靖寒的很多工作,讓他有更多的時間來照顧重天。靖寒在醫學院的朋友多,同學多,能留在「東方學院」附屬醫院的也多。他們經常過來看看,找找能不能幫上什麼忙。還有的朋友傳朋友,幫忙找一些國外新研制出來的療效比較好的抗癌藥品。護士之間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在保證工作完成的情況下,做好重天的看護工作,一有情況立刻叫靖醫生。
沒有人去問這樣做值不值得,更沒有人希望從中獲得什麼利益,大家都是自動自發的。所有的這一切只是為了成就一段愛情,一段看不到明天的愛情,一段好不容易重見天日的愛情。
靖寒當然也知道大家的努力和期待,所以他更不能放棄,可重天一再的任性真的讓他有些無能為力。
「李小姐,你先等一下,我再去和她說說。」他實在不好意思麻煩別人。
「你現在去沒用的,靖醫生。」李護士攔住了他,用認真的表情述說著自己的理由。「要明白,對任何女性來說,眼見著自己從滿頭飄逸的秀發變成一個光禿禿的禿子,都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即使她知道必須經歷這樣一個階段,即使她再怎麼堅強,即使她最愛的人不在乎……對她來說,這所有的一切並不能改變她將要變丑的事實啊!」
靖寒還是不太能理解,「可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的?能活下去不就是我們現在努力的方向嘛!而且很多女模特都是光頭的,不也很好看嘛!她到底在任性些什麼?」
李護士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不僅僅是容貌是否好看的問題,頭發的月兌落只是一根導火瑣,在病人的眼中往往看到的還有其他預兆。愛她,就從她的角度想想。我先回去,等會兒再過來給她輸血。不論你用什麼辦法,能讓她面對自己最丑、最艱難的一面,就算你的愛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拍拍他的肩膀,她只能說到這一步了。
靖寒默默的答應了下來,愛就愛到最高點,這就是他頑固的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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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站在病房的門口,靖寒沒有走進去,只是靜靜的看著病床上的駱重天。
一直以來,她都是堅強而又充滿生命力的,即使面對生命的流逝,她都能勇敢的去追尋真愛——和他相交,和珍珍戰斗,充當反派角色,做一個壞女孩。來到醫院面對病痛她有著許許多多的任性,可無論怎樣,她總是努力著……努力著活下去,用心用力的活下去——這種種刻在他的心中竟是那樣的清晰。
臥坐在病床上的重天和他的心陷入了同樣的迷宮內,捧著落下的發,她更是捧著一份失落的心。她病了兩年多,所有的艱難一點一滴積壓在心底。面對長發月兌落,留在她眼中的卻是生命凋零。所有的勇氣都用完了,她感覺這條路就快走到了盡頭,她累了,想放棄了。
「這不僅僅是容貌是否好看的問題,頭發的月兌落只是一根導火瑣,在病人的眼中往往看到的還有其他預兆。」
李護士的話回蕩在靖寒的耳邊,從重天沉痛的表情里,他感覺到了預兆的真正含義——她的信心凋落了,她要放棄!明白了這一點,他真恨不得揍自己一拳。說什麼很愛她,用生命的力量來愛她,他根本就沒能實現自己的承諾。
他早該想到的,像他這樣一個健康的人只是陪在她身邊都會有迷惘的時候,更何況是她這個親歷病痛的病人呢!換作任何人,恐怕早就對生命猶豫了,也只有她,會為了自己,為了他,為了愛一直拼命的想要活下去。他居然還將她的舉止看成是一種任性的孩子氣行為,真是枉費了老天給他一次讓愛重見天日的機會。
了解了所有的一切,他該怎樣讓她的信心重新拾回去呢?
主意上心頭,靖寒不再猶豫,轉過身離開了住院部,再回來他將帶回信心作為送給她的禮物。
重天獨自坐在病床上不知道坐了多久,她的腦中一片空白,連胃部的疼痛都惹不起她的注意。她真希望就這樣死去,什麼也別留下。
然而,心底有個聲音在不斷的叫喊著——
不要放棄啊!不要就這樣放棄!想想靖寒,如果你就這樣放手,那他該怎麼辦?曾經,是你!是你這個壞女孩當盡了反派角色將人家從珍珍手上搶回來,現在你打算就這樣一走了之嗎?駱重天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沒擔當?再想想大哥、小扮、燕脂姐、順順,還有醫院里的這些人,他們都在為你的生命努力,你就這樣放手算什麼?
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抱著雙腿,重天頭枕著自己的膝蓋。她在等待,等待有人幫她把信心找回來。
信心來了!
「重天!」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她,重天緩緩的抬起頭迎著聲音望過去,她呆了!真的驚呆了!
「你……你怎麼……」
這是她所認識的靖寒嗎?他的腦袋上面光禿禿的,一厘米的黑色頭發都沒有,甚至還反射出點點亮光。
「我把頭發全部剃掉了。看起來怎麼樣?我感覺還不錯噯!」他模了模自己的頭,一派輕松的說著,「我跟美發師說我要來個光頭,他還當我是新潮青年呢!剃完了一瞧,我覺得自己還挺帥的,美發師也說我這個頭很適合剃光頭——頭型不錯。你都不知道,我這一路走回來,贏得多少回頭率哦!簡直跟明星似的,說不定都有哪個星探看上我了,你……」
此刻,所有的語言都成了多余,重天撲進了他的懷抱。眼淚如同決堤的海水,咸咸的侵上他的心扉。不是為了月兌落的長發,不是為了凋零的生命,不是為了失去的信心,而是他所做的一切真的讓她感動到用淚水去澆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