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她抱在懷中,靖寒私語呢喃,「你說我是‘腫瘤界的奇跡’,那我就要創造奇跡。更何況你的病也沒有那麼嚴重,或許明年春天的時候我們已經回到你設計的夢想家園了呢!」
「不要再騙我了!」重天用力的推開了他,「這兩年我在美國接受了最好的治療,都沒有辦法抑制身體里的癌細胞,你認為我還能走出這個病房嗎?」
「給我一次機會!」靖寒用盡全身的力量叫了出來,再開口已是綿綿如潮。「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這麼久了,我甚至都沒有好好的愛過你。退一萬步說,即使這是最後的時光,也讓我用它來愛你吧!」
有那麼一瞬間,重天真的為之動容了,她幾乎就要投入他的懷抱,讓自己用力的去愛。可就在下一刻,她被胃部的疼痛驚醒了過來,推開他,她喊了起來,「我不需要你的愛!曾經不需要,現在更不需要,你出去!出去啊!」
拿起旁邊的杯子,她看都沒看就丟了出去——玻璃杯砸到了他的額角上,他明明有機會讓開的。可是他沒有,存心讓它的堅硬挨上自己血肉做成的額頭。下一秒鐘,玻璃杯「 當」一聲落到了地上,頃刻間化為碎片。同一時間,鮮血從他的額角緩緩的流了下來,他依舊不動不搖,靜靜的……靜靜的看著她。
如果紅色可以喚醒她的愛,他願意讓全身的鮮血流淌而出,只希望她不要再推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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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這樣僵持了許久,駱重天最先憋不住。躺到床上,她拉起被子將自己的視線蒙了個嚴嚴實實。靖寒心里明白,這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完成的事,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留住她的生命,盡可能的留住,留到他們的愛地老天荒的那一刻。
轉過身,他向門口走去,隔著一道門,他留戀的看了她一眼,這才將門關上。
他剛準備回辦公室研究她的病情,一只手在他的肩膀上輕拍了一下,回望過去——
「駱主任?」
回想一下,靖寒立刻明白了,他就是重天的大哥。他早該想到的,一個名為上天,一個叫重天,又都姓駱,哪有這麼巧的事。「你來看重天?」
「我來找你。」上天頭一抬,看見了靖寒額角上尚未干涸的血跡。「咱們去你辦公室吧!你頭上的傷需要處理一下。」
兩個人一前一後來到了靖寒的辦公室,上天畢竟是急診科的主任,立刻手腳麻利的幫他把額頭上的傷口處理了一下,最終留了一塊小紗布在上面。
他忙他的,靖寒看著手上重天的病歷,很專注。
坐在他的對面,凝望了他許久,上天突然開了口。「這是重天砸的?」
靖寒先是一愣,隨後輕輕的點了點頭。「她心情不好,不怪她。」
「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難得上天這麼有禮貌,他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的,嘴巴說話的速度非常符合他急診科主任的身份。
大略猜出他要問些什麼,靖寒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我曾經跟在你後面實習,算起來你也是我的老師,而且你還是重天的大哥,對你——我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上天也不客氣,這就問了起來,「你們倆兩年前就認識了吧?」
「重天跟你說過?」
上天平靜的搖了搖頭,「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你們認識。」
靖寒奇怪的目光對上他,眼神里盡是不解和驚訝。「重天從來沒跟你提起過我?那你又是怎麼猜到我們兩年前就認識了呢?」
回憶往事上天的目光走得悠遠,「兩年前當我得知重天得了胃癌,我堅決要將她送去美國治療。我有一個朋友在美國,他專攻胃癌,是這方面的權威。在我這個兄長看來,沒有什麼比留住妹妹的生命更重要。可她卻怎麼也不肯去,當時是燕脂——她是我太太,不過那時候我們還只是一般朋友——她提醒我重天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不能離開這里,而那個最大的原因就是……愛!只有愛能讓人不顧生死啊!罷剛我在門外听見你們的談話,我敢肯定能讓重天毅然決然為愛留下來的那個人一定就是你。」
「如果我當初知道她已經生病,我情願她選擇離開我,盡早的去治療。」即使到了今日,在靖寒看來,她的生命依然比愛情更重要。
他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卻讓上天看清楚一個事實,如果有一天重天真的「走」了,最難過的可能不是他們這些有血緣關系的親人,而是眼前的這個男子。
「問你第二個問題!」上天在記憶里搜索著一個個的謎題,現在該是將所有的一切解開的時候了。「你是不是送過她一雙毛線手套?」
「是。」雖然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但和她一起趁著夏夜買冬季手套的事仍舊時常回蕩在他的心底。「有什麼問題嗎?」
「燕脂那個惡女居然又猜對了!」上天說著說著還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重天時刻將那雙手套放在手邊,就上周,她做一份設計的時候還從那雙手套上找靈感。我看過那份設計,叫《夢想家園》,簡直將她對家,對愛,對生命所有的渴望都融入其中。誰依照那份設計裝修家,真是絕了!」
「那份設計是為我的家而創作的。」靖寒的一句話不緊不慢,卻在上天和他自己的心里畫上了一道清楚等號。
一切都揭開了,她是愛他的,正如他所想象的那樣。如果神允許,她願意和他共同住在那個夢想家園。
上天緩緩的站起身,走到靖寒的身邊,挨著他坐了下來。兩個男人面對醫院的蒼白,為愛做著最後的總結。
「我們是相愛的,為什麼天不讓我們在一起?」
靖寒的聲音里揉著苦澀,被他壓制了兩年的情感一下子爆發了出來。他是個喜歡鑽牛角尖的人,一旦認定了什麼就會不撞南牆不回頭。他的生命已經認下了她,叫他如何放得下?
「再次見到她,我以為是上帝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愛得以重見天日。可她卻病成這個樣子,這不是愛情里最大的難題。如果我們的愛是定時定量的,我願意在這給定的期限里將它一次性嘗盡,即使後半生必須守著孤獨等待死亡,我也再所不惜。可……可為什麼她連這點限定量的愛情都不肯給我?為什麼?」
上天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他只能從他眼中的重天說起。「重天她……是個很要強,很自信,也很得意的女孩。這一切都跟我們兄妹三個人生長的環境有關。」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上天開始描述那段不願意向外人提及的家庭。
「我父親是高級古董鑒定師,而我的母親是珠寶鑒定師,他們都是游走于世界各地的名人。我們兄妹一直跟著保姆生活,難得有機會見到他們。我的父母在各自的領域里取得了傲人的成績,可他們的家庭卻是一團糟。兩個人遇到一起就開始互相指責對方的不是,每次談話總是以爭吵結束。重天十二歲那一年,他們正式辦理了離婚手續,留下一棟大宅子作為我們兄妹三人的家,每個月他們會將撫養費匯到銀行帳戶,由我來照顧弟妹,這樣的生活一過就是十年!近十年里,我們見到父母的時間加在一起也不會超過一個月,所以重天從很早以前就學會了自己照顧自己。」
靖寒不明白,「她不是還有你和另外一個哥哥嗎?從她的描述里,你們都是很愛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