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也經歷過父母婚變這一段經歷,不過還好!他們吵歸吵,鬧歸鬧,卻沒有把兒女牽扯進來。「後來呢?那場闢司誰贏了?」
順順苦笑著搖了搖頭,「我覺得這場闢司根本就不存在‘贏’這個字!」那只是一場不斷傷害對方,將曾經擁有的美好通通撕毀的戰爭罷了!贏又如何,輸又如何,傷痕已經造成,扯都扯不掉,誰也忘不了。
「後來這場闢司終于有了結果,我爸每個月要定期付撫養費。于是每個月的第一天我都被我媽轟出去要錢,我爸見到我就像見到討債鬼一樣。他們埋怨我沒有站在他們各自的戰線上,他們在我面前互相數落對方的不是,並且希望我和他們一樣去憎恨對方——這就是他們愛我的方式。」
聊天室的另一頭失去了回復,九天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力氣來給予任何的評價。他多希望自己能夠早一點認識順順,即使他什麼也不能為她去做,只是單單地陪著她也好啊!
順順用手指繼續述說著過往的一幕幕︰「後來我考上了大學——‘東方學院’——每個學子都向往的高等學府。我考上了中文系,我慶幸著自己終于要解月兌了。可是最大的問題來了,我沒辦法繳納那筆龐大的學費。媽要我去找爸要,爸說媽就會借我的名義來要錢,他認為我已經成年,從法律上來說他無需再付什麼撫養費。兩個人推來推去,就是沒人願意承擔這筆費用。我受夠了這一切,當時我的手頭上正好有一筆稿費,我就拿著這筆稿費離開了家,獨自出去生活。」
「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沒讀大學?」九天怎麼也沒想到金錢在一個人的生命里竟然佔有這麼重要的分量。她說得沒錯,他的確是一個生活在夢想中的人,困在這棟大宅子里,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艱難。
望著窗口的「晴天公仔」,順順眼中流露出一股遺憾的光芒。「這三年來我不停地告訴自己,上不成大學也沒什麼關系啊!我還不是一樣地賺錢,一樣地生存,一樣快快樂樂地活著。可每次走到落夕湖畔,每當看見‘東方學院’的學子三三兩兩並肩走著,我都會好羨慕好羨慕他們。也就是從那時起,我開始拼命地寫東西、賺錢。一個人活在世界上惟有在經濟上獲得絕對的優勢,才能有機會實現自己的夢想。」
「所以你對金錢很在乎?」九天漸漸明白了她處人處事的行為準則,他不該那樣怪她的,「順順,你……恨你爸媽嗎?」
這個問題困擾了她很久,直到昨天知道媽媽過世,她還在不停地思考著。有時候她會明白一點什麼,可更多的時候她還是沒辦法理解他們的行為和動機。
「我不知道,但我在自己的身上看見了他們的影子——有句話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們這一家子嘴巴太直也太快,一切的災難都是從口開始。也許當初他們只是因為斗嘴、吵架、不高興,也許到了報名的時候他們會願意拿出學費,可我的心直嘴巴也直,火氣上來了,我丟下一句︰‘嫌我是累贅,就別生我這個女兒,我也不認你們這對父母’。我就這麼離開了,每年的除夕回去陪媽吃一頓年夜飯,給她一年的贍養費,然後我再次上路,開始自己的征程。我甚至沒有將聯絡方式給她,以至于她生病我都不知道。」
這是她一生的遺憾,即使有再多的恨和怨,那畢竟是她的親生母親,在感情上她拋不下。而且,母親的突然過世對她而言有種說不出的打擊。離開家後,她一直在現實和夢想中間游走,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生命!
因為年輕,她總認為自己有無限的時間在現實和夢想中徘徊,然而生命太過匆匆,轉眼就從你的指縫間流走了,收都收不住。
「事情都過去了,就別再想了。」駱九天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她,他沒有這方面的經驗——電視和書報上沒教。
「不想不想!」令狐順順甩了甩頭,將所有的煩惱全部甩掉,「把心里的煩惱說出來,我會覺得舒服一點。日子還得一天天地過,逃不過的。對了!我已經離開‘魔力’了。」在不知不覺中她忘了他們是網絡上的陌生人,是心靈上的獨行客。
九天神經一緊,手指快速地敲打著,「你離開‘魔力’?為什麼?」
「跟蔡老編大吵了一架,被轟出來了。」事情已經過去,順順早就不在意了。
「是因為我退出《我是英雄》游戲設計的事牽連了你?」九天隱隱覺得這件事跟自己有關。
順順不想讓他誤會,更不願他因為這件事內疚。「不是的。我說了我嘴巴直嘛,嘴上沒個把門的,話說過了,得罪了蔡老編。跟你無關!」
九天擔心地瞅了她一眼,繼續寫下去︰「那你現在怎麼辦?你靠什麼生活?」
「老本行——寫稿子!有的被退,有的被接受,你不用擔心,我生活得不錯。你呢?你跟‘魔力’的合約問題解決了嗎?」朋友一場,沒有了合作關系,她還是很關心他。
九天沉吟了下來,細想想︰她說得很對!現實和夢想中間有一道長長的鴻溝,每個人逾越的方式各有不同,更多的人選擇了放棄。而她用自己的價值觀實現了她的「英雄之夢」,他本該幫她追尋這個夢,可他卻幾次三番破壞她的夢,他真是不該啊!
「我們還有繼續合作的機會嗎?」是他先放棄的,他不知道該怎麼跟她開這個口,「我是說,《我是英雄》還會繼續開發下去嗎?」
對著面前的筆記本電腦,順順默默地嘆了一口氣,「《我是英雄》的版權歸屬‘魔力’,而我已經離開‘魔力’,它不再是屬于我的夢想了。」
「對不起,是我的錯。」承認自己的錯誤,對九天來說不是一件難事,怎樣去彌補這個錯誤卻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或許是和他在一起的時間長了,順順的笑容有著他微笑時的神采。輕快地敲著鍵盤,她將心中的歉意告訴他︰「說什麼傻話?那不是你的錯!我離開‘魔力’是因為我待膩了,想換一個地方重新開始。你會退出,是因為我嘴巴太壞,惹你生氣,這一切怎麼能說是你的錯呢!要怪也要怪我自己,我該道歉才對。」
她完全冷靜下來將那天的爭吵從頭到尾想了一遍,這才發現自己說了多少不該說的話,她才發現自己傷他有多深。
其實她的內心里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她不把他當成一個殘疾人,很多時候他是以一個同伴的身份印在她的心底,她很少覺得他和正常人不一樣,他身體上有缺陷。就是因為有這種認知的存在,她說到他時的嘴巴才會那麼肆無忌憚——真不知道這到底是好是壞。
九天凝望著眼前的她,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她的思緒正在戰斗。不想打擾她,他空閑著雙手四下張望著。一抬眼,他瞥見窗台上的「晴天公仔」,她第一張字條上的話再次激蕩著他的耳朵,隨之而來的還有他趕走她的那句混賬話。
想到那張字條,九天的神經就繃得緊緊的,快速敲打著鍵盤,他要把那句話解釋清楚︰「順順,你看到我寫的第一張字條了,對不對?你听我說,我根本沒有趕走你的意思,我只是怯弱地不敢面對……」糟糕!他還沒有準備好要將最真實的情感告訴她,而且她的母親剛剛去世,這並不是一個合適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