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張紙捏成一個紙團,她狠狠地砸向他的腦門,想要砸醒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少爺。這一砸,砸痛的又豈是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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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令狐順順沒有再出門。晚餐後駱上天默默無聲地走到了她的房門口,從那虛掩的門里,他看見了她掙扎的眼神。
「你又跟九天吵架了?」
猛一抬頭看見上天的身影,順順來不及掩飾,也不想去掩飾她復雜的情感。「你都知道了?是誰在你面前打小報告的?駱九天……還是農蕙盼?」既然人家已經知道了,她還裝個啥,不妨明白地說出來。她一向直來直往,不喜歡這種虛張聲勢的玩意。
「你的嘴巴真不是一般的壞噯!」上天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對面,「沒有誰跟我打小報告,我一看你們三個人的眼神就知道一準是鬧別扭了。讓我來猜猜,這場戰爭是誰先惹起來?」
他還真有模有樣地算了起來,「九天一向待人和藹,而且他決不會刻意去招惹你;蕙盼性情溫和,她就是真的想挑起戰爭,也挑不動這麼大的場面。不用說,一定是你,對吧?」
回頭想想,這場戰爭的確是她先挑起的,可如果不是九天的話說得太過分,她也不會將戰火越燒越旺啊!所以主要責任在他,不在她。
而且,只要想到他那些過分的話全是幫著農蕙盼講的,她就覺得一把無名之火從心底燒起。不能再想!不能再想!再想下去她非得氣得沖上天不可。
順順氣呼呼地別過頭,一句話不肯說。
上天也是愛情路上走過來的,他在燕脂的「惡整」下多少懂點女孩子的心思。這個時候,他這個做哥哥的不幫九天一把,可就真的沒有人幫他嘍!
「順順,要听故事嗎?」他的聲音帶點誘惑性。
順順沒興趣地托著腮無神地望著窗外的夜空,「你要是想說,我也不介意听。」
她听得委屈,上天說得興致勃勃︰「以前有一對父母,父親是高級古董鑒定師,母親是珠寶鑒定師,他們都是游走于世界各地的名人。那位做母親在懷小孩的時候因為要獲得一級珠寶鑒定師的頭餃而整天忙碌著,結果生了一場大病,男孩生下來之後才發現身體有缺陷,他既听不見也說不出……」
「你說的是九天?」顧顧立刻明白了過來,瞅著他,她在尋找她想要的答案,「那對父母就是你們兄妹三個的父母?」
上天沉默地點了點頭,「是的!我們的父母在各自的領域里取得了傲人的成績,可他們的家庭卻是一團糟。兩個人踫到一起就開始互相指責對方的不是,每次談話總是以爭吵結束。十年前,他們正式辦理了離婚手續,這套大房子就成了我們兄妹三人的家,每個月他們會將撫養費匯到銀行賬戶,由我來照顧弟妹,這樣的生活一過就是十年!這十年里,我們見到父母的時間加在一起也不會超過一個月,我們早已學會了自己照顧自己。」他的口氣很平靜,沒有什麼抱怨或是憤怒,純粹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
可這個事實卻讓順順直率的心一石激起千層浪,「我以為我的爸媽已經是最差勁的了,沒想到天底下還有更差勁的!」
上天只顧著將九天的過往告訴順順,一時間沒能弄明白她話里更深層的含義。
「我媽也知道是她自己的緣故造成九天永遠的殘缺,所以她很怕看見九天,甚至不願意去抱抱他。等九天稍稍長大後,我們發現他不喜歡接近外人,總是躲在窗戶後面看著周圍的一切,也鮮少出門。這話也不對,在他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曾經出過門,我記得也是這樣的一個冬日……」
「那一日,九天一個人去附近的公園玩耍,出現了一群孩子,他們站在他的背後叫他,一直叫了很長時間,可九天根本就听不見,自然也不會回頭。他的沉默惹火了那群孩子,他們一大群人打他一個。九天想叫哥哥,卻什麼也叫不出聲,他甚至連哭喊的能力都沒有,就這樣任他們打著,打到他們停手為止。
述說著這段過往,上天的眼中有著無限的酸楚。
「這些事都是一個鄰居告訴我的,這之後,除非是我們拖著他出去走走,否則他決不離開家一步。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大問題,他不知道該如何將內心的感受表達出來,常常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周圍的一切。那時候我希望他能夠經常笑笑,所以就告訴他,微笑是人類最美的語言。後來他的確笑了,而他只會……笑!那笑容太淺,就像一張面具,每次見到他那空洞的笑容,我都覺得自己這個大哥當得很失敗。」
順順總算明白了九天那張微笑面具的由來,她用听故事的口吻追問了一句︰「那後來呢?」
「後來我們也曾帶他去看過心理醫生,但很多年來一點好轉也沒有,一直到現在他還是不太願意出門。他覺得世界對他來說是一片毫無意義的空白,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也是多余的,惟有電玩世界才是趣味無窮的。」
順順不屑一顧地撇了撇嘴,「也只有他這樣的大少爺能有這樣的思想。」
上天翻了一個白眼,「通常情況下我說了這麼一大通感人肺腑的真實故事,你不是應該很感動,然後因為這個感動原諒九天因為自身的某些原因傷害了你的地方嘛!為什麼今天我覺得你連一點感動的意思都沒有呢?」
「我為什麼要感動?」
順順直接給他頂了回去︰「世界上被父母遺棄的小孩太多了,他這種情況根本就算不上遺棄,而且他還有你這麼好的一個哥哥,還有一個妹妹,你們對他都很好啊!再說了,這世上有語言障礙的人又不只他一個,人家不也照樣生活,照樣面對競爭復雜的社會嘛!九天今天可以像蝸牛一樣縮在家里,是因為他運氣好,有個富裕的家境可以允許他在家里學到生存的起碼知識。再加上他在設計電玩方面的天賦,他可以坐在家中收取生存所需要的物質財富。換成另一個人,縮在家中……縮在家中早就餓死了!」
將她的話從頭到尾仔細體味了一遍,上天苦笑著搖搖頭,「順順啊順順,你還真是有什麼說什麼,夠直率!不過想想,你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一直以來我們只想到九天的悲裒,所以凡事遷就他,順著他。或許他今天會變成這樣,也有我的責任。」
順順一巴掌狠狠擊打在他的背上,「什麼叫‘也有’,那叫‘根本就是’!」
「喂!喂!你這個小泵娘太不可愛了吧!」上天抱怨了起來,「人家面對這種情況好歹總會安慰一句,你不僅不安慰我,還讓我更傷心,你說你居心何在?」
她得意地把腳架在桌子上,以接觸點為支撐讓椅子來回地晃悠。「我只是實話實說,這樣你就受不了了?」
又是惡女一個!上天自認沒有跟惡女斗嘴的本領,直接跳過這一章,演繹下一段。「好好好!咱們不說這個,來說說你跟九天的矛盾怎麼解決吧!」
他來之前,順順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如果真的讓九天退出《我是英雄》的電玩設計,那後面的問題將會接踵而至,甩都甩不掉。可讓她先低頭求他留下來,那她情願讓他退出。反正又不是她的錯!他就帶著他的農蕙盼守著這棟大宅子吧!
見她半天不吭聲,上天也不好多加評判。既然她喜歡直截了當,那他不妨直接地將自己的意思說出來︰「順順,無論你作出什麼樣的決定,我只希望你不要輕易離開九天。他有多需要你,是你無法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