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見證她們母女倆相認的雲夫人,也哭哭笑笑個不停,氣氛分外溫馨。
「瞧你們都哭了,我這兒有手絹,快擦擦淚。母女相認可是件喜事啊,別再哭了。」雲夫人嚷著,遞給她們手絹。
單曉陽擦著淚,偷偷瞧著自個兒的娘,居然有點害臊,但她知道,她很喜歡這個娘,總有一天,自己一定能自然的喊她一聲娘的。
珊夫人也瞧著她這女兒,越看越標致,便捉來她的手說著母女倆的貼心話。
「時間過得真快,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紀了,千堂是個難得的好孩子,把你交給他我很放心。」
年輕時她雖遇人不淑過,但她並不憤世嫉俗的認為天下男人一般黑,仍是覺得女兒最大的歸屬就是找個真心愛她、疼她的男子。
听娘親這麼說,單曉陽頓時慌亂起來。她們並不知道她和褚千堂已無瓜葛了,她得解釋才行!「不,我跟褚千堂已經……」
可珊夫人卻更快且笑咪咪的截住她的話。「千堂那孩子真的很喜歡你,我從沒看過他那個樣子,昨晚你昏倒被送回府後,他擔心的抱著你沖回房,還差點不合禮教的幫你月兌下濕衣呢!包夸張的是,要他回避,他竟一時呆住,抖著手,連走路撞到熱水桶,被燙到了還沒自覺……」
褚千堂會發抖?會擔心她到被燙到了都沒有感覺?
單曉陽楞了,完全無法想象那畫面。他真有那麼掛心她嗎?
珊夫人看女兒發著呆,以為是太感動,和雲夫人偷笑了笑,又道︰「不只如此,我還听如意說,昨晚千堂把她趕走,堅持要親自照顧你,一直到天亮才肯離開你榻前。」
他昨夜徹夜未眠的照顧她?
單曉陽這時候想起來了,在睡夢間她似乎曾醒來看到他在床畔,他見她口渴,還溫柔的攪扶她起來喝水,她一直以為那是夢,原來是真的……
「他還說他對你做了錯事,等你醒來後要好好向你道歉,雖然我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但千堂那孩子不壞,看在他對你那麼有心的分上,你就原諒他吧!」最後是雲夫人為褚千堂求情。
單曉陽听得垂下臉,肩膀顫動著,似有什麼溫熱的東西一舉涌入胸口,讓她被憾動、融化了,心口的躁動久久無法平息。
她不知道他是如此在乎她,竟會褪下他一貫的冷靜內斂,為她害怕發抖,還親自守在榻旁照顧她……這樣把她放在心上的他,她還有辦法恨他嗎?
這一刻單曉陽也察覺到,自己其實對他也做了錯事,竟因為氣他,給他冠上對雲襄兒念念不忘的罪名,她那麼不信任他,他心里肯定也很難受。
他們都有錯,她應該給他、也給自己一次機會吧,何況,離開了他,她是真的仿徨到不知該怎麼過活。
下了決心,她掀開棉被想下床,想快點見褚千堂一面。
「曉陽,你上哪?走慢點,會跌倒的。」
她魯莽的往前走,不理會身後的叫喚,只想快點推開眼前那扇門。
當門一開,那令她迷戀的修長身影出現了,她心一喜,沒注意到腳下的門坎,就要往前一跌--
「小心!」褚千堂快一步扶住她,墨黑的眸里閃過對她的心憐,還有更深一層的絕望。
他一心盼她醒來,想為她別上珍珠簪子,想讓她狠狠罵上一頓,直到她心里好過為止,沒想到今天一來,竟听到這麼令人震驚的事!
曉陽竟是珊夫人的女兒,她不是舉世無親的孤女,而是金枝玉葉的雲家表小姐!
他的天地在剎那間天崩地裂,觸目所及的光亮色彩化為見不著盡頭的漆黑,心里的陰郁更形成一股苦澀,直想涌出喉嚨。
老天,她竟是他高攀不上的雲家人!這要他怎麼愛她?
他不能娶她、成為她的丈夫,他該怎麼和她相守?
「對不住,我不該說你對襄兒小姐還有意,我只是在說氣話,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單曉陽渾然不知他內心的苦痛掙扎,被他扶住,她一顆心怦怦跳著望著他。
只要他肯再一次對她道歉,她就原諒他。
而且現在的她是雲家表小姐,是真的鳳凰,身分不同以往,她相信她能更有自信的待在他身邊,不再對雲襄兒的光芒自卑畏怯。
褚千堂因她的問話回過神,對上她那張充滿期待的小臉時,他刻意的閃避,視線落在她未披外衫的肩膀上。
她怎麼穿得那麼單薄?他蹙著眉,想都不想的卸下外衫,想為她披上,然而在踫觸到她肩膀的那一刻,他的手輕顫了下。
他知道她在等他開口,雲夫人勸她和他和好的話他都听到了,相信只要自己真誠的懇求她原諒,她就會回到他身邊,但,他必須忍住這沖動。
忍著把她擁入懷里的渴望,和與她相守一輩子的心願。
她現在是尊貴的雲家表小姐,他要謹記爹娘的訓誠,記住他下人的身分,不能愛她、踫觸她,對她有一點非分之想--
為她披上外衫後,褚千堂往後退離她一步,用拘謹有禮的眼神看著她道︰「外面風大,表小姐身子還微恙,請回房吧。」
表小姐?為什麼他要叫她表小姐?
單曉陽臉上的期望不見了,換上茫然之色--她想看清他,但他的表情卻蒙上一層疏離,令她捉模不透。
雲夫人和珊夫人在這時從單曉陽後頭走來,似乎嗅到了一點不對勁的氣氛。
雲夫人打著圓場。「哎呀,你們還沒和好嗎?千堂,跟你說件好消息,曉陽她是你珊姨失散十多年的女兒,是你帶回來的,你們的緣分可是注定好的……」
褚千堂喉嚨涌上苦味,僵硬的掀了掀唇。「我听到了。」
雲夫人楞了下,繼續說︰「今天是她們母女相認的好日子,你就哄哄曉陽,快點和她和好吧,姑娘家都是要哄的……」
褚千堂有禮的朝單曉陽和珊夫人頡首,語氣卻波瀾不興。「恭喜你們。」
單曉陽凝著不安的神色。他這句恭喜還真勉強,他是怎麼了?變得好冷淡、好疏遠,還拘謹的叫她表小姐,真讓她想象不出,他是雲夫人和她娘口中說的那個擔心她擔心得有多心急如焚的男人。
就這樣?雲夫人覺得自己在一頭熱,又忍不住硬著頭皮道︰「那我去跟老爺說這好消息去,等襄兒成了親,就能籌備你們的婚禮了……」
「不,夫人,我們不成親了。」褚千堂突然迸出了這句話,語氣過分冷靜,不帶一絲情緒。
「千堂,你在說什麼啊!」雲夫人驚訝得瞠目結舌。
「千堂,是發生什麼事了嗎?」從頭到尾都不發一言的珊夫人早察覺到這對年輕人之間的異樣,凝重問道。
真正大受打擊的莫過于單曉陽了,她的不安實現了,她整個人頭暈目眩,一雙眼也紅了,泛著哀痛的淚光,可她倔強忍著,不讓豆大的淚滑下。
「為什麼不跟我成親?」為什麼不要她?
「因為我高攀不上你,表小姐。」褚千堂直接說了實話,喉里涌起的苦澀吞沒了他,化為一雙無形的手指住他的心,讓他痛不欲生。
「什麼高攀?」單曉陽顫著唇問,他在說什麼荒謬的話?
褚千堂試圖忽略她臉上的哀戚,把話說得絕情至極,讓她不抱有希望。「我只是個總管,你貴為表小姐,我當然高攀不上你。雲家是有名的書香世家,許多人都想攀上雲家當親家,表小姐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夫婿。」
單曉陽睜著眸落淚,真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就因為她現在成了雲家的表小姐,身分變得高貴了,所以他高攀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