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怎麼這麼突然就要訂婚了?」蘇雲又搶過了電話,「啊,學長你一定是不服氣我居然比你早結婚,所以也想趕快結婚對不對?」
戴翊齊愣了一下。
遠遠地,他從話筒里听到黎安憶笑鬧的聲音︰
「別亂說話,人家一定是很早就有了女朋友,只是你太遲鈍不知道而已。」
「哇,學長,你听听看!」蘇雲對著戴翊齊抱怨起來︰「婚都還沒結就開始損我了,我將來一定很可憐!」
戴翊齊又听到黎安憶低著聲音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他的胸口又出現悶悶的感覺。僅僅只是一通電話,明明他是主角,為什麼卻還是覺得被忽略了?
算了,也許這樣也好,至少這樣他就能死心得徹底點,不會再去妄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只是他沒想到,人很多時候往往選擇用壓抑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卻沒有想到,一旦到了臨界點、到了再也無法忍受的時候,產生的後果常常會令人悔不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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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訂婚宴後沒多久,醫院里發生了一些事情。一位高官的兒子在住院期間諸多抱怨,出院後向父親告了一狀,對方跑來醫院興師問罪,院方便把戴翊齊推出去當替死鬼,只因為他資歷最淺,又沒有什麼特殊背景,推去當炮灰也不會有人有異議。
而且因為這件事情,醫院里開始謠傳戴翊齊很有可能從此被冷凍起來,失去所有的升遷機會;更糟的是,甚至可能被辭退。
一個被醫院辭退的醫生,不管到哪里,都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了。
那年年底的醫院尾牙宴,盡避有不少人恭喜他就快要結婚了,但是戴翊齊還是悶悶不樂,一個人灌了不少酒。
這次的尾牙宴,蘇雲也來了,他再過半個月就要到醫院里來當實習醫生,一如兩年前的自己一樣。
他默默地坐在桌前,一口又一口的灌著酒,一雙眼楮沒有離開過蘇雲。
心中有千萬個不解。
為什麼?為什麼那個什麼都不如自己的傻小子,最後卻能擁有黎安憶?
他到底是哪一點好?又是哪一點吸引她?
而自己又是哪一點比不上他了?
如果時光倒流,當年是他先遇見黎安憶的話,是不是今天就不會是這樣的局面了?
他看著蘇雲意氣風發的模樣,看著人們一個接一個地向他恭喜道賀,甚至連平日嚴謹的教授也向他敬酒道喜。
如果說,蘇雲有哪一項特別吸引人的特質的話,大概就是他平易近人,總是樂于助人、維持愉快的心情,讓人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便不知不覺地受到他感染,變得和他一樣樂觀開朗。
而這正是戴翊齊所沒有的。
他優秀、他突出,從來都給人高高在上、不易親近的感覺。
他其實並不是刻意要和人群保持這種高傲的距離,只是往往別人一見到他便由他的外貌與顯露出來的氣質下了定論,自動地與他隔開距離,即使他想突破這道圍籬,也常常因為缺乏主動與人溝通的經驗而作罷。
這麼想來,蘇雲倒算是他身邊最不怕他的人了。
不論他心情是好是壞,蘇雲想找他就找他,一點也不會被他那張三天沒睡、簡直和吸了毒一樣的臉給嚇到,有時候甚至還會興匆匆地把他從床上拉起來,只因為他剛剛從外面買回了熱騰騰的披薩要給他吃。
這麼關心別人、這麼直接地表達出自己的感情,難怪大家都喜歡蘇雲吧?至少和他在一起很輕松,不用去擔心他是不是言行不一,或是被他的氣勢給壓過。
已經喝得半醉的戴翊齊,很悲慘地回想著自己從小到大的人際關系,果然並沒有幾個走得近的朋友,女朋友是交了幾個,但最後卻都嫌他不夠浪漫、不夠體貼、不夠細心、不夠……總之她們沒有一個贊美過他優秀的學業成績和表現,總是在最後離他而去。
戴翊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宴會廳里每個人都喝得差不多了,加上今天的主角是蘇雲,大家的焦點幾乎都放在他身上,所以戴翊齊走出會場時並沒有人發現。
十二月的台北,又濕又冷,他一個人坐在飯店的側門樓梯前,手上還拿著兩罐啤酒。
喝完了一罐,他隨手一丟,啤酒罐匡匡匡地在地上滾著,就在它要滾落人行道的時候,一只腳擋住了它。
「學長?」
女孩的聲音甜甜的,有些清脆,但也有些模糊。
戴翊齊醉著眼抬起頭,竟然見到黎安憶站在自己面前。
她穿著已經褪色的牛仔褲、米白色的高領毛衣和一件沙色的舊外套,因為天氣冷,頭上還戴了一頂橘色的毛線帽。
「學長,你沒事吧?」她說話的時候,一口口的白色霧氣便輕輕飄了出來,襯得她的臉龐蒙蒙朧朧的。
戴翊齊想要開口回答,才張開嘴,就打了一個酒嗝,然後人就倒了下去,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
「學長?學長?」黎安憶蹲了下來,用手戳了戳他。
戴翊齊沒反應。
「糟糕……怎麼喝得這麼醉……」她露出為難的表情看著戴翊齊,又看了看飯店里頭。
她本來是要來找蘇雲的,因為她知道蘇雲在這種場合一定會被猛灌酒,要是她不來找他,恐怕還會被那些學長抓去續攤,喝到天亮才回去。
可是……她低頭看了一眼醉得不省人事的戴翊齊,心想又不能放著他躺在地上不管,天氣這麼冷,萬一學長第二天生病就糟了……況且再怎麼說,當初揚揚住院的時候,戴翊齊也暗中幫了她不少忙……
黎安憶又看了一眼飯店,心想先把戴翊齊送回去之後,再來找蘇雲好了。
她喚來飯店里的服務人員,幫忙將戴翊齊抬上計程車,但等她也坐上計程車後,她才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戴翊齊住在哪里,她要把他送到哪去?
想了半天,最後只好先把他帶回她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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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戴翊齊並沒有真的醉到不能自己回家,只是在那一瞬間,他突然像個任性的孩子,寧願趴在飯店門口,也不願意自己站起來回家。
陳樂樂現在應該在他家吧?
自從宣布和陳樂樂的婚事後,她便熱切地和他親近起來,即使他不願意也沒辦法,畢竟都是要結婚的人了,如果不提早適應,以後天天相對的日子要怎麼過?
于是他眼睜睜地看著陳樂樂一步步入侵自己的領域,先是自己在雲林的老家,然後是台北的家,再然後是醫院……她儼然已經以他的妻子自居了,就只差一個法律上的稱謂而已。
他不想回到有那個女人的地方,即使那個女人很快就會成為自己的妻子。
于是他就任由黎安憶把他拖上計程車,載著他來到她家里。
黎安憶住的地方在一棟公寓的六樓,蘇雲上台北來的時候也常常住在她這里。
戴翊齊的身材算高大,黎安憶根本抬不動他,只好請樓下的管理員幫忙。
避理員離開後,她走進廚房泡了杯很濃的茶,拿給戴翊齊解酒。
賓燙的茶水一遞到他面前,臉上的眼鏡便蒙上了一層白霧。
黎安憶體貼地替他摘下眼鏡。「學長,喝點茶嗎?」
他接過,卻沒有喝下,沒了眼鏡,他看什麼都是朦朧一片。
「這里是哪里?」
「我家。學長你醉倒在飯店門口,我又不知道你家在哪里,所以只好先把你帶回來了。學長,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不好,我頭好痛。」他有些任性地放下茶杯,又倒回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