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轉了幾圈,最後來到齊齊的臥房。
房門沒有關,他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輕輕推開了房門。但不知道是因為門太舊還是他推的方式不對,門一推開,就發出「吱」的刺耳聲音,戴翊齊嚇了一大跳,本想馬上逃開,卻在見到房里的景象時停住了腳步。
房間里有些亂,齊齊的玩具有好些散落在地上,黎安憶半蜷著身子,窩在齊齊的小床上。齊齊又爬回了被窩,他一只手乖乖地拽著黎安憶的手臂,另一只手則在她背上輕輕拍撫著,像是在安慰一只大狗一樣。
黎安憶臉上即使因為昨夜的睡眠不足而帶著兩個黑眼圈,但嘴角上依然帶著幸福的淡淡笑容。
她是不是作了什麼好夢?還是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齊齊看見了戴翊齊,大大的眼楮眨了眨,然後伸出手指做出噤聲的動作。
戴翊齊就站在那里,看著這兩人在晨光下靜靜地依偎在一起。
他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只是幾秒鐘,又或許是半小時,總之他就那樣站在門口,哪里都不想去。
這是他這輩子見過最溫馨的畫面。
直到黎安憶微微動了動,發出濃濃的鼻音,表示她要醒過來了,戴翊齊才回過神來。發現了自己的失態,匆匆離開了齊齊的房門口。
他是怎麼了?為什麼胸口里好像有什麼東西融化了,暖暖地流動著,讓他甚至有想哭的沖動。
如果那天晚上是個錯誤,那一定是他這一生中最美麗的錯誤。
「咦!學長,你已經起床了啊?」黎安憶慵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是、是啊。」他不太自在地轉過身。
「要不要吃早飯?」
「好。」
「吃火腿蛋三明治好不好?」
「好。」
「喝牛女乃嗎?」
「好。」
黎安憶停了下來。
「學長,你要不要打個電話回倫敦?」
「好。」
她微微歪著頭開始打量他。
「學長,你沒事吧?」
「啊?我?」他正想說沒事,一抬眼卻見到齊齊蹦蹦跳跳地跑進廚房,心神又恍惚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我、我很好啊。」
「學長,你是不是沒睡好?還是最近太累了?」
「我……」
「齊齊!不準又撕我的書!」
他話還沒講完,黎安憶突然轉身去追齊齊,一面還喊著︰「還撕!再撕媽媽就沒書可以看了啦!哇!這是今年系上的學生名冊!啊!還有我的詩集!齊齊!」
餅了十幾分鐘,才見到黎安憶拎著齊齊滿頭大汗地出現。「咦!學長,你還在這里啊?你不趕快打電話回倫敦嗎?你今天沒有行程嗎?」
戴翊齊這才有些狼狽地拿起電話。
但是他並不想馬上離去,他甚至希望能在黎安憶這里多待上幾天,盡避他知道這是奢求,對她更可能造成困擾,可是他實在有太多的話想要解釋清楚……
爭取了半天,醫院的主管勉強答應替他調換行程,讓他多了一天的時間可以繼續留在Bath。
才掛上電話,他就感覺到腳旁有個東西在扯他的褲管,低下頭,果然又是那小家伙。
「爸爸,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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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學長,你要多留一天嗎?」早餐桌上,黎安憶有些吃驚地問,
「你昨天不是說你很忙嗎?這樣要不要緊?」
「是啊,會不會打擾到妳?如果會的話,我等下就走。」戴翊齊有些緊張地看著她,真的怕她會開口趕他走。
他知道自己是個不速之客,這樣厚著臉皮留在人家家里更是不大禮貌,加上之前他們發生過那件事……
想到這里,他抬眼偷偷看了黎安憶一眼,卻見她似乎完全沒把那件事情放在心上,正拿著面紙小心地擦掉沾到齊齊頭發上的牛女乃。
但她的嘴角從听見他說要多留一天的那一刻起,便一直帶著淡淡的、不著痕跡的笑意。
他說他要再多留一天。
她很高興,真的!一個人在英國這麼多年了,說不想他當然是不可能的,尤其齊齊的神韻與他十分相似,每次見到這個寶貝兒子,她腦海里就會浮現這個男人的面容,只是她從未敢奢望有一天,他真的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不會麻煩。只是我今天要上班,恐怕沒辦法陪你了耶。」
唉,好可惜,她今天還要上班,不然就可以帶著他和齊齊去附近的山上走走了。
「不不不,沒關系,我只是剛好有空,妳不用管我,我自己隨處逛逛就好。」
「這樣不好吧?對了,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學校看看?我們學校在半山腰上,風景還不錯。」
「好。」
「而且你還可以幫我帶齊齊去玩玩,剛好今天他保姆請假,我正煩惱要不要帶他去辦公室呢。他最喜歡撕書了,每次到辦公室都到處亂撕,上次還把組長的帳單給撕了,他氣得差點要開除我呢。」
「好,沒問題。」
不管她說什麼,這個男人都不會拒絕,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他見到她的笑容,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她在笑什麼。
只要她一開口,他就拚命點頭,听話的程度簡直前所未有。戴翊齊事後想想,連自己都覺得吃驚不已。
為什麼一在她面前,他就變得完全不像自己了?
他想的、他在乎的,全是她會不會高興?會不會生氣?會不會討厭他?所以會這樣失態,應該是情有可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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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安憶說得沒錯,她工作的學校的確很漂亮,四周都是綠地與樹木,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湖泊。齊齊一見到那些在湖旁打盹的野鴨便高興地跑上去又叫又跳,把野鴨們嚇得噗通噗通跳下水去。
黎安憶把齊齊拎回來,帶著兩人來到辦公室。
「早安,安憶。」一個黑發的英國男子一見黎安憶進辦公室便熱情地打招呼,「早安,齊齊。」
「法蘭克,早。」齊齊笑著回答。
法蘭克長得挺高,幾乎和戴翊齊不相上下。他的臉蛋有些孩子氣,但從眼角的皺紋可以看出他的年紀,他有一雙深藍色的眼楮和好看的牙齒,笑起來的時候很迷人,尤其是他對黎安憶微笑的時候。
身為一個男人,戴翊齊當然第一眼就看出來法蘭克很喜歡黎安憶;身體里的荷爾蒙告訴他,這個男人是情敵,而且是不可小覷的情敵。
「這位是……」法蘭克這時才注意到戴翊齊。
戴翊齊正想開口,齊齊便已經迫不及待地接了下去--
「爸爸。」
「爸爸?」法蘭克深藍色的眼楮睜得好大,他看著戴翊齊,又轉頭看齊齊,就這樣轉來轉去,似乎要確認這兩個人到底是不是父子。
「爸爸?」法蘭克又看向黎安憶,希望她能解釋清楚。
「是的,我是齊齊的父親。」戴翊齊臉不紅氣不喘地說。
一開始他老被齊齊喊「爸爸」,總是被驚嚇的成分居多,但這個時候他卻有些得意,至少他真的是齊齊的父親,光這點他就贏法蘭克了吧?
黎安憶見他這麼大方地承認,有些驚訝。她看著戴翊齊坦然的模樣,心里競有些竊喜--他似乎並沒有對自己突然多出個「父親」的身分感到反感耶。
初期的震驚過後,法蘭克又恢復了迷人的笑容。「齊齊,要不要吃scone?草莓果醬加鮮女乃油,我今天才從Sainsbury買來的喔。」
「喔,要!法蘭克最好了!」齊齊高興地掙開黎安憶的手,撲上去抱住法蘭克。
「法蘭克,不要太寵齊齊了,吃太多甜食他會蛀牙的。」黎安憶無奈地看著這個愛吃的小家伙。